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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 番外完结 (捂脸大笑)


  那县令也是忙了数日,原本还打算找个时间把收上来的蝗虫一把火烧了呢,没想到竟然听到这话,不由怔住了:“这蝗虫吃了,会不会让禽畜不宁?”
  前面十数年,哪有这样灭蝗的?少不得也要祷祝一番,先征得蝗神开恩才行。现在可好,不但大片大片的杀虫,还有把虫尸作为饲料,谁不心惊?
  苏轼却摇了摇头:“这可是农事局研究出的,蝗虫皆食稻麦,故而蝗虫粉最是滋养禽畜。”
  连同扑灭蝗灾的手段,皆是农事局研究出的,这些年已经传遍了天下。苏轼出任地方官,可是自信研究过这些农事手段和救灾方略的,如今可不有了用武之地?
  一听这话,那县令赶忙称是。苏轼则不再多言,只是立在衙门口,看那些虽然面色愁苦,但是眉宇间少了慌乱的百姓,牢牢抱着粮斗离去。
  当年在东京城时,他上书直谏,侃侃而谈。然而到了地方担任主官,才发现当日书生之言多么无稽。
  当初他以为农田水利法会伤民力,然而现在看来,水利却是能让一地富足的关键。若不是因贫困无法兴修水利,密州一地何至于遇到大旱就束手无策?有堤坝蓄水,有沟渠引流,遇到灾年至少能保住口粮,让良田不至荒芜。
  而大旱之后又遭蝗灾,更使得雪上加霜。他上报朝廷,减免了灾年的募役钱,让百姓得以喘息。也是到了地方,苏轼才发现募役钱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看着像是加了一重赋税,实则不过是把劳力折成了现银。这些百姓一年辛苦,也存不下什么余财,一旦被征为役力,家道都要中落。换成给钱,挤一挤却还是能付得起,至少家中不会少了一个壮劳力,害得妻儿无依。
  至于保甲法和将兵法,其实也并未损害乡里。反倒能让冗兵问题得以解决,增强大宋军力。原本枯坐书屋,哪能明白这些道理?
  还有那交趾之战。事到如今,苏轼竟然也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了。
  百姓困苦,是因为赋税太高,赋税太高,是因为岁币负累,而岁币负累,是因为被辽夏威逼。他却跟在那些谏官身后,说废立藩国,索要钱粮,有穷兵黩武之嫌。可是打仗不要钱吗?如今交趾覆灭,南边藩国皆来朝拜,说不定能避免不少战端。而该打的仗打过了,难不成还要百姓出钱,为敌国发动的兵马付账吗?
  一想到每年给辽夏的那几十万两的银,几十万匹的绢,苏轼的面色就更沉了一些。在收复的河湟地区开农场马场,在交趾割让的土地建蔗园垦良田,是有以战养战之嫌。但是这举动,总好过效仿汉武,以军事彰显武功。天子开边,是切切实实为了平边患,为了让大宋摆脱四下皆敌的威胁。
  就如朝廷明明在筹备西夏大征,地方的赋税却没有增多,反倒因为新法推行轻敛了不少。王安石为人虽然偏激,那些颁行的新法却也不是毫无道理。因循守旧,排斥变法,难不成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不偷偷把生出的婴孩弃在草丛中吗?
  想到那自草丛里捡到的四十几个弃婴,苏轼的神色更坚毅了些。他为官,正是为了上报天子,下抚黎民。若是有朝一日当真能扫平边患,免去岁币,这大宋是不是也会富强起来,让百姓安居呢?
  ※
  “文叔兄,密州来信了,是子瞻兄的新词!”一个青年急匆匆跑了进来,把手中的纸条舞的飞起。
  李格非诧异的接过了那张纸,读了起来:“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好词!竟是一洗绮罗态,可击节而歌!”
  轻歌曼舞皆不配这词句雄浑,唯有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方能显其意境!自柳七郎而成的小词,今日也要另立门户,自成一家了!
  李格非又把那词句读了三遍,才慨叹一声:“本道密州穷鄙,子瞻兄要失了锐气,谁承想竟如拨云见日,显出不同来。”
  “可不是嘛!此词亦当传唱天下!”那青年兴奋的两眼发光,用力颔首。
  见他这模样,李格非笑了出来:“且不说这词,我正巧有事想问你。少游你来到《日新报》已经有些时日,能写刊首,能撰诗文,还难得有务实的见识。如今你已熟知办报的精要,不知愿不愿接替我这个馆长,成为《日新报》的新任主编呢?”
  秦观一怔,急道:“小子年少,哪能担此重任?文叔兄方才是《日新报》的文胆……”
  听他这么说,李格非笑着摆了摆手:“若比文采,我可大不如你。只是执掌《日新报》数载,也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办报虽能显胸中抱负,但我胸中所学,终归还是想报效天子的。”
  秦观立刻明白了过来:“莫不是文叔兄想要应试了?”
  “这一科,我欲上场试试。”李格非颔首道,“原本我还放不下这报纸,但是有贤弟在,《日新报》也算有了交托之人。”
  他这话是真心诚意的。若秦观只是个善写诗词的,他还不放心予以重任。偏偏对方诗词俱佳之余,还是个策论大家。行文锋锐,章法严谨,可谓“辞华而气古,事备而意高”,就连写老了刊首的李格非,都有些自愧不如。
  更重要的是,此人善军事,当初一篇《郭子仪单骑见虏赋》,简直让他惊为天人。如今战事一日多过一日,河湟已经不是重点,眼瞅着朝廷积蓄实力后,就该征西夏了。换上这么个新人,必然也会让《日新报》的见解更上层楼。
  这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了。
  见李格非如此诚恳,秦观只觉胸中也燃起了一簇火,猛地点头:“若是兄长不嫌我文字粗疏,愚弟愿意一试!”
  他又何尝不知这是个绝好的机会?说是小报,然而《日新报》如今已是销量超过一万五份的庞然大物,上至天子,下至黎庶,无不读报。一旦担任报馆主编,他的名声也会如李格非一般传到天下人耳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养望之法了。他现在还年轻,没有自信考取功名,何不学李格非一般,边办报,边读书呢?而且有句话不差,这报纸,确实能一展胸中抱负!
  只短短一句,却透着郑重和激越。李格非笑了起来,又低头看向那篇《江城子·密州出猎》的词句,突然道:“听闻子瞻兄在密州收养弃婴,办起了义学,也该让他写篇文章,刊在报上。”
  听到这话,秦观也笑了:“言之有理!若是此举能传天下,也是功德无量。再说了,密州困苦,是该让子瞻兄得些稿酬才是。”
  这话说得直白,却也正是李格非心中所想。两人不由相视一眼,齐齐笑了出来。


第191章 番外七
  自江西入京,足有一千里路,穿过崇山,跨过大江,一路风餐露宿。当王俊真正踏入京城,来到天子脚下时,却未被东京城的繁华所慑,而是一路寻到了宝应观前,在观门口跪了下来。
  他是来拜师的!
  王俊也是道人,出身江西金丹派一个小宗,自幼跟着师父学习丹术,也把金丹大道视为毕生所求。然而三年前,他无意中在道观中发现了一本《造化论》,这书里所说的大道,跟他所知截然不同。脑中昏昏,他忍不住跑去向师父求教,却被一通责罚,收走了书本。师父说,造化派根本是歪门邪道,不能求长生,不能得大道,然而王俊却隐隐觉出了不对。
  他门派传承十五代,只有开派祖师得了道,之后没有一人修成正果,甚至数代掌门都未活到天命之年。这大道,当真是修长生的吗?
  心中有了疑虑,王俊就按捺不住了,偷偷买来《造化论》,私下观瞧。这报刊中,有言数算,有言水利,有言地理,有言格物,然而最让他痴迷的,还是其中的造化大道。原来丹釜中发生的,不过是置换,是消元聚元;原来大气对于炼丹也有影响,能增压减压,有元气惰气;原来酸硷之分,跟其性状有绝大关系,能根据反应列出公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也让他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看得多了,王俊不免偷偷研究,甚至发现了一些报刊上都未曾提过的东西。然而这些所得,并未让师父高兴,反倒把他打了一顿,说他被邪道所惑。王俊更迷茫了,也觉出了自己跟他的道门是如何格格不入。
  忍了又忍,他终是叛出了门庭,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踏上了前往京城的官道。
  他想要拜凌霄子为师!他想要学习真正的造化大道,探寻万事万物背后的玄机。哪怕欺师灭祖也在所不惜!
  因而王俊跪在了宝应观前,只盼能见通玄先生一面,久久不肯离去。
  ※
  “又有人来拜师了?还在门前长跪不去?”听到道童禀报,清风皱了皱眉。
  《造化论》创刊已有六载,前前后后刊印了七八十期,卖出的更不知凡几。随着买书的人变多,渐渐有其他金丹派,甚至是内丹派的道人撰文,想要驳斥造化派的言论,或是彰显自己的实力。更有不少士子、道士声称仰慕金丹大道,想要投奔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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