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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消杯酒不消愁 完结+番外 (不辞痴绝驻黄昏)


  娄酌猛然从床上起来。他慌忙收拾好东西,看了眼天色,挑起灯来看书,对着书上的字却越是心神不宁。
  时隔多年,他做梦的大体方式一点没变。
  为何听话本里做这种梦就是梦见俏生生的姑娘,他就是梦见自己师父?他师父可是只比他爹小几岁啊!总不能说他喜欢男人?旭朝民风可没那般开放,这种事可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
  娄酌翻找着军营中的一些书——前任主帅大抵也是个风雅之人,行军打仗还不忘风花雪月,留了许多书在这,泛黄破旧的书看上去倒是更有韵味些。
  他从摆放整齐的旧书中随意抽出一本,纸张已经变硬了,封面的字也已模糊,但是内里是完好的。
  这像是一本手记,内容和字都很随意,字得连蒙带猜来看,和肖愁先前给他的功法的原件很像。
  内容简单的很,口气随意,也没有那点文绉绉的架势,记录了一些在军营中发生的鸡毛蒜皮。就像是为了多年后找出这东西,还能有如故的成就感和如新的记忆。
  这主人写道:“娄酌那王八羔子跑玉爵国去了,这家伙一定是去和肖愁偷情了。”
  娄酌在昏暗的房中睁大了眼,仔细辨认着这几个名字,没错啊,就是“娄酌”和“肖愁”。
  这书中多次提及肖愁,似乎与作者的关系在水火不容与如遇知音之间转换,只言片语中也看得出来是个风趣洒脱的人。
  风趣洒脱嘛……娄酌联想到他身旁这个肖愁,风趣还算有吧,但是他看上去洒脱,也只是看上去。
  字勉勉强强能看懂的那段文字,讲的是破北军攻打玉爵国那会儿,看上去这是前盛番侯留下的东西了。
  主要提到的除了肖愁、沈旭和一位名叫唐盈的女侠,还有一个娄家讳莫如深的人——孤幽王娄酌。
  看这里面写的东西,孤幽王应当与肖愁是一对爱人,都是痴情人,迫于金銮殿的压力只能遮遮掩掩。
  娄酌,他也名唤娄酌,有着与孤幽王类似的出身,可他压根就不是这个人。
  他轻轻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想到他是如何能拜入肖愁门下的。似乎是他父皇娄斟做的事,而孤幽王是娄斟的亲弟弟。绕来绕去,阴错阳差,都归根于阴差阳错。
  是不是在肖愁和娄斟眼中,他就只算一个孤幽王的代替品?娄斟对他宽容得不像父亲,更不像帝王。肖愁对他不冷不热,但也不怎像对徒弟,仿佛就是一个半生不熟的友人。沈旭亦是恭恭敬敬的,同辈相交,也是口无遮拦。
  也难怪娄斟要给他改名,也许一切都只是这个名字给他的,他替人受了罢了。
  他将书放下,书的最后一页写了规规整整的一行小字:“愿我王来生得尝所愿。”
  最后一页由于年代久远而脱落,落到地上都碎了一个角。
  他心情异样平静,可是他知道他没做错什么。
  “二殿下?”有人老早就来敲门,是单翼的声音,“肖教主叫您去颉桓城。”
  娄酌应道:“好的,多谢,将军先去吧。”他整好身上衣服,待单翼走后才出门。
  唐公子夫妇二人原是在颉桓城开酒家的,肖愁昨夜喝的那烟霞烈火也是来自这里。
  肖愁和将士有说有笑,也不像昨夜那个人了。
  萧姑娘坐在娄酌身旁,低声问道:“这位是什么人?”
  肖愁道:“二皇子殿下。”
  萧姑娘眨眨眼,微张着嘴,发觉娄酌也在看这边,起身相迎:“在下萧菏,见过二皇子殿下。”
  娄酌回礼,道:“夫人勿要多礼。”
  萧菏笑道:“殿下不尝尝我家的酒么?”
  娄酌双手笼在袖中,微微后挪半步:“多谢好意,只惜在下酒量不好,辜负了。”
  萧菏尴尬的笑笑,正好此时唐公子叫她去了,才顺利脱身。
  她低声道:“若笙,昨日守城的将军也来了。”
  唐若笙牵住萧菏的手,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看见了,年纪小了些,倒真像是故人。”
  “是啊——”萧菏打着呵欠,“缘分真奇妙。”
  唐若笙抬头想了想,道:“肖教主也好些年没来了,算算今天也是日子了吧。”
  “啊对。”萧菏一拍手,神色仍像个二十来的姑娘,竟也不显得突兀怪异,“也不大远,待会儿肖教主定然会过去,还得是我们来招呼吧。”
  唐若笙回看一眼:“怕是已经去了。”
  ……
  娄酌本是安安分分坐在肖愁身边,肖愁也没打发他走,他也就一直坐着,肖愁也不特意避开他,聊着聊着就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娄酌十分无奈,也知道肖愁嗜睡的毛病,把肖愁扶起来,试图扛进屋里。
  肖愁才刚趴下,有点酒意,昏昏沉沉,但好歹没完全睡着,转头问娄酌:“今天什么日子?”
  娄酌把肖愁扶起来,比起几年前在孤幽王府那回,肖愁似乎轻了不少,也可能是他力气大了。
  他道:“九月初三。”
  肖愁停下脚步,眸中的酒意似乎霎时散去:“我出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转山转水转佛塔是仓央嘉措的诗,这篇文以后会有好多引用,根据我的计算,有一章用了六处引用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娄酌不敢说自己对肖愁这个人很了解,但是对他的行为还是心里有点数的。
  通常来说,肖愁出去要娄酌一起的话,会直接叫上娄酌,不要他一起的话就什么都不说自己跑路,一把说一句什么却又没有明说的话基本意思就是“反正我要出去你爱来不来”。
  一般娄酌是不太跟着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看肖愁酒意上头,还有些瞌睡的样子,他便没由来的放不下心来,即使知道这人只能让别人出问题也放不下心来。于是他也就鬼使神差跟着去了。
  肖愁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土包,那地方正好就在大旭疆域的尽头了,再前一步就是匈奴的地界。
  肖愁一边走一边轻声唱,尽管极其五音不全:“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那土包生得也不怎么完整,就像只是地上突出一块罢了,上头能看见很多奇怪的凹陷,不过马上娄酌就知道这凹陷怎么来的了。
  肖愁抽出风华剑,在土包上随手一戳,并不像是祭拜那样跪着,而是随意在土包前一坐。
  他抬头,笑看着娄酌,道:“等哪天我死了,就轮到你来记住他了。”
  娄酌从未见过肖愁这样的笑——嘴角扬起,却又像是无力般微微放下,此消彼长落得了个阴阳怪气的样子,时常充满挑衅意味扬起的秀眉此时却是下垂的,眼中没见戏谑,只有温柔到不可方物的光影。
  那眼神痴缠至极,倒像是在透过娄酌,看着另一个人了。
  娄酌心一下子揪紧了,下意识想要逃避这种水一样使人沉溺的温柔,却发现自己移不开眼。
  倒是肖愁见着他这样,别过脸去,嘲笑道:“小兔崽子。”
  他半侧着身子,敛目看着风华剑与土包相接的部分。土包上有十八个这样弄出来的坑洞,整整十八年……
  有人说时光是一味苦口的良药,可是这药效再怎么良,这药也是苦口的,顺带那本该火辣辣的伤痛也渐渐苦了,苦得铭心刻骨。
  他曾经信了邪,妄图依仗修仙等到不归人,可最终发现风华褪去,不归人终是不归人,可怜白发生。
  肖愁道:“教你个东西,看清楚了。”
  他捏诀唤出一道灵光,在地上画了道晦涩的符,那符形像极了“怨”字。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肖愁没心没肺一般笑道:“这个,相思阵,最克痴情人。”
  娄酌原本还在认认真真记阵法,一下子却都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这土包的归宿。传闻孤幽王没葬在皇陵,敢情是来了一出骨埋山河。
  但是肖愁既然能大大方方带他来,是不是也能说明,他已经放下了?
  “唉……死人终是死人。”肖愁轻叹一声,站起来,招呼道,“走喽。”
  娄酌跟着肖愁身后,本都是好端端的走着,肖愁却不知怎么突然停下了,站得好好的竟就直接往后倒下了。
  娄酌已有肖愁般高,接住他已没有当初那么费力,但还是踉跄了一下。
  肖愁皱着眉,痛苦似乎是极大的,闭着眼晕了过去。
  肖愁这人,活得不修边幅,但是毛病恁多,除嗜睡外还有个头疼的老毛病,一遭累就发作。
  这个男人素来是大病小灾全都不藏不掖,也不放在心上,强打精神的本事一流,想来也是两人奔波无休,再加上老毛病又犯了,才毫无预兆晕倒了。
  娄酌也是无奈,抱起肖愁,准备先把他带回军营。
  肖愁的手无意识搭在娄酌肩头,忽的皱起眉来,修长的手指攥着娄酌的衣衫。
  娄酌猛然一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若肖愁当真与孤幽王是爱人,那他其实是喜欢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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