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苦笑:“当初什么情况,嫂嫂还不知道么?我有心和平阳夫人交好,可她偏偏不领情啊!”
魏氏翻了个白眼,“那还不是你把事情搞砸了!”
张氏探身问她:“那嫂嫂说,我如今该怎么办?”
魏氏转了转眼珠,道:“我听说,沈国公一向爱惜人才,对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格外看中。依我看,不如让玄英自己去搭国公府那条线,说不定比我们这些妇人在后头搞来搞去有用得多。”
张氏若有所思,“嫂嫂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她也看出来了,徐泰和如今对谢家也是避之不及,想来也不会反对徐玄英对沈家示好。
“还有一事,别怪嫂嫂没提点你。“魏氏又道,“这谢稷一死,你府上的那个贵妾就不足为惧,她认的儿子自然也会失了你家老爷的青眼。这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你还在等什么?”
张氏怔愣道:“嫂嫂的意思是?”
魏氏朝皇宫的方向努了努嘴,“宫里那个徐元妃,不是站在我们这头的么?”
刘进忠走进殿内时,见陛下正一手支颐,一手揉着太阳穴,忙道:“皇上可是又头疼了?”
“无妨。”宋衍澈闭目道,“有何事?”
“皇上,那边传来消息——皇上果然猜得没错,徐二公子一回京,就回了谢府,还住了一宿,今日晌午才回了徐府。”
宋衍澈轻笑一声,“他对谢青苏倒算是真情实意,只可惜,天意弄人。”
“皇上,恕奴才多嘴,除了谢青苏,徐二公子似乎也同瑞亲王走得很近。那边的人说,去北疆的路上,王爷让徐二公子贴身伺候,两人甚至……甚至同塌而眠。”
宋衍澈眼神微暗,可是又极快恢复了方才的云淡风轻,“卿儿的事有太后操心着,朕是管不着了。让那些人继续盯着。”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谢青苏谢大人求见。”
“他来得倒比朕预想中的快,让他进来罢。”
谢青苏见到宋衍澈,正要下跪行礼,后者就道:“爱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
宋衍澈关怀道:“你父亲的后事,处理得如何?”
“一切都好,七日后臣将动身回蒲州,将家父的灵柩送回。”谢青苏顿了一顿,又道:“此一去,臣不欲复返。”
宋衍澈轻一扬眉,“看来上次朕说的事情,你考虑清楚了?”
谢青苏垂眸,“请陛下成全。”
“淮南淮北虽为富庶之地,但离京城甚远,朕也知道淮水官员与京中某些人沆瀣一气,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朕有心整顿,才派你父亲前往,没想到……”宋衍澈面露惋惜,似真心为损失一位爱臣而痛心,“连你父亲都斗不过他们,朕让你去,确实是难为你了。”
“就算陛下不命臣前往淮水,臣也当自行请命。还请陛下,给臣一个为父报仇的机会。”
“你这一去,凶多吉少,朕不能保证一定能护着你,你可明白?”
谢青苏冷声道:“臣明白。臣就算是客死异乡,也要直指幕后之人,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宋衍澈轻叹一声,“谢爱卿如此深明大义,不愧是谢稷的独子。朕,准奏。”
第60章
谢稷之死, 在上京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天子雷霆震怒, 将天机营保护谢稷的影卫一并赐死;淮水之行的随行官员,被停职待查;只要在淮水和谢稷接触过的人,全都被捉拿审问。
早朝上, 沈国公对谢稷的死表示悲痛之余,不忘提醒圣上大理寺卿一位悬虚, 应尽快找人顶替其位。
“国舅可有好的人选?”
圣上此言一出, 众臣均是面面相觑, 各自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按本朝惯例,大理寺卿一位应由大理寺少卿继任。现任大理寺少卿乃谢稷生前的得意门生, 圣上不欲提拔他,反倒去问沈国公的意见。难不成圣上真的是要趁此机会打压谢党?
“右督御史李青于在督察员任职多年,克己奉公,刚正不阿, 无偏无党。臣以为,李大人甚妥。”
众臣闻言,眼神交流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在底下纷纷交头接耳。谁不知李青于是沈国公的乘龙快婿, 他这般不避嫌, 莫非谢稷的死真的让他得意忘了形?陛下这也能忍?
只见天子含笑点头,“国舅举荐的人, 朕自是放心不过。”他话头一转,看向站在前列的徐泰和, “徐爱卿,有何高见?”
徐泰和忙弓腰出列,垂手拜道:“臣以为,李大人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宋衍澈品味着这几个字,笑道:“朕知道了。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早朝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沈太后的耳朵里。“皇上真的那么问大哥?”
“是,咱们的消息,怎会有错。”白芷笑道,“如今皇上少了谢大人这个左膀右臂,凡事还不得让咱们沈大人拿主意?娘娘,现在的沈家,已经无人能比了。”
话虽如此,沈太后过却高兴不起来。“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沈氏一家独大,也未必是件好事。你让人带话去给大哥,让他此刻行事务必谨慎,少做一些出风头的事。”
“娘娘多虑了,皇上对沈大人的好,那是有目共睹的呀。莫说是前朝,就连在后宫,皇上去昭仁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沈太后神色思虑道:“但愿是我多想了。”
“太后,”一名宫女来报,“瑞亲王来了。”
沈太后顿然起身,“卿儿回来了?快,快带他来见哀家。”
两月未见,宋衍卿黑了一些,也清瘦了不少,面部的轮廓越发精致,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更加像个成熟的男人。沈太后再如何尊贵,到底是位母亲。时隔两月见到宋衍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卿儿,你瘦了。”
两母子说了会体己话,沈太后问起惠阳郡主被掳一事,宋衍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她听后不禁感慨:“如此一来,惠阳也算是嫁得了如意郎君。宁王和宁王妃,也该安心了。对了卿儿,你回来后见过你皇兄没有?”
宋衍卿道:“我去的时候,皇兄正在勤政殿和几位大臣议事,皇兄便让我先来给母后请安。”
沈太后颔首,“这时辰他们差不多议完了,你快去罢,莫让你皇兄久等了。”
“是。”
宋衍卿从凤华宫出来,直接去了勤政殿,刚好遇到几位大臣从里头出来,见到宋衍卿,靠边行礼,宋衍卿对他们轻轻颔首,正要进殿时,就听见一人道:“王爷,请留步。”
是户部的姚敏。“姚大人。”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了几步,确保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姚敏才道:“想必王爷早就知道了谢大人的噩耗吧?”
宋衍卿道:“姚大人有何话,不妨直说。”
姚敏长叹一声,“谢大人去后,陛下虽下令彻查,可迟迟未给一个主审的人选。而且,这些天陛下对沈氏一族多有提拔,这、这实在是让我等寒心啊。”姚敏是实实在在的谢党,不像其他趋炎附势之人,他确实是欣赏谢稷的才能和人品才对其马首是瞻。如今谢氏一死,圣上表面上说要查,可做的动作都不痛不痒,还如此重用沈党,现在沈国公权势滔天,更加肆无忌惮,他这等站在谢家那边的官员,人人自危,惶惶不安,更有甚者,连谢府的门都不敢入,转头就去找沈党大献殷勤。
姚敏苦口婆心道:“长此以往,只怕朝纲混乱,官场腐败,还望王爷多多劝谏陛下,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
宋衍卿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道:“此事,本王心里有数。”
宋衍澈和宋衍卿素来是兄友弟恭,感情甚笃。见到弟弟,宋衍澈虽未向沈太后那般激动落泪,也放下了手头的事情,问起他去北疆一路的见闻来。
“臣弟有样东西,想献给皇兄。”
宋衍澈弯眼一笑,“是何物?”
宋衍卿侧身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太监捧着一长条形的锦盒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在宋衍澈面前打开,是一副画轴。
“臣弟记得皇兄说过,想要一睹北境千里冰封之景。”
宋衍澈打开画卷,一副北境雪景图便跃然纸上。宋衍卿幼时嘴上虽厌学,该学的东西不仅一样没落下,反而学得都不错。别看他平时傲慢自大,也不爱和人谈书论画,以前只有父皇生辰时,点名道姓地要他作画献礼,他才不情不愿地随意画上一副交差,偏偏翰林院的几位阁老力赞其极具天赋,惹得父皇龙心大悦。
宋衍澈扬起欣慰的笑容,“北疆一行,出了不少事,也难为你还抽空出来给朕作画。”
宋衍卿斟酌道,“臣弟那点事,哪比得上皇兄日理万机。”
一见到宋衍卿那副表情,宋衍澈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关于谢稷的死,卿儿有何想问的?”
宋衍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沉声道:“是……皇兄吗?”
宋衍澈轻笑一声,天下之大,也只有他这个弟弟敢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他。“不是。”
宋衍卿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又将姚敏方才同自己说的话一一复述。宋衍澈问他:“你也觉得,朕所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