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发现自从这场并不怎么样又仿佛如同命中注定的战争开始之后,那个整天和他形影不离闲得不行的张梓淇却突然忙碌了起来,总之是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了。苏远和他两个人住在苏远曾经在姑苏一个人住了十多年的小破房子里,张梓淇天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虽说这场战争和苏远的关系并不算很大,但也不能说是毫无关联,他自然有他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总之,等苏远留神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那次去看花灯之后,两个人已经有三天没怎么说过话了。
张梓淇在做些什么?苏远从来都是一个不怎么在意他人之事的人,但张梓淇不是别人,一种没由来的恐惧感突然就占据了苏远的大脑,苏远从黑夜里醒来,手抓着张梓淇有点冰凉的手,心想明天早上起来非得让他和自己说清楚来不可。
为了蹲早早就起床的张梓淇,正巧最近堆在苏远心头的事情也有点多,苏远一晚上没合眼,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是最近神秘兮兮的张梓淇,一会又是以前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的事。老爹柳晟卿和苏七等故人也不知为什么,最近分外不甘寂寞,非要入自己的梦不可。
或许是他们也知道这个乱世即将走向结束了吧,倘若在天上真会有神灵的话,请保佑大洛吧,苏远在心里不甚虔诚地祈祷着,静候白天的到来。
刚刚破晓,熹微的晨光才刚刚透过窗纸印了一点点进来,张梓淇便轻手轻脚地起床了,他轻飘飘的,睡了一整夜,身上还是凉的。要不是苏远一晚上没睡撑着等他,大概率就这么让他给起床溜了。
张梓淇坐在床上,摸索着打算套外衣,苏远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声音嘶哑地问,“你起这么早,是要去做什么呢?”
张梓淇没想到苏远居然是醒着的,苏远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手指修长,干燥,温暖又有力。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苏远手指下血液的流动,像是呼吸一般,在微微地跳动着。
他愣了好几秒,才回答道,“去战场大后方支援啊,帮林然减轻负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嘛。”在贫嘴一事上,张梓淇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什么特殊天赋的,不用过脑子自己也能很顺畅地贫起来。
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贫嘴的好时候。因为苏远听完他说的话,将眉头皱紧了些,手上握住他手腕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苏远直接一用力,毫无防范地张梓淇轻飘飘地如同一张纸一般重新躺倒在床上,苏远用胳膊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的身体之下。
苏远难得这样只是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做出违抗别人意志的事情,这不符合他的处世之道,但苏远同时心里清楚地知道,他有多么地想把张梓淇永远地绑在这里,让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永远不能从自己的视线里逃离,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请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苏远声音嘶哑,低沉,他覆在张梓淇的耳边,低低地说着自己的请求,把心底那些不堪的,不合时宜的想法通通暴力镇压。
张梓淇看着身边的苏远,这个小房间里光很微弱,视线只能看到很浅近的地方,比如张梓淇的目光刚刚好够看清抱着他的苏远,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同这光线一般微弱,一般旖旎。
张梓淇没有忍住,轻轻碰上了苏远那发白,还有点起皮的嘴唇,他呢喃道,“随我一块去兵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苏远随着张梓淇到兵部的时候日头已经一点点升了起来,这个小兵部还是当年留下的那点家底,建在姑苏城南的最深处,据苏远他们住的地方颇有些距离。
张梓淇显然是已经和兵部的众人混熟了,从进门开始便一路有人与他打招呼,看起来他在这个地方应该是颇为如鱼得水的。
对此苏远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但他心里那个隐隐地猜想一直不受控制地在疯狂冒头,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更别说为什么而感到高兴了。
那无法抑制的心烦意乱让他忍不住使劲拉着张梓淇的手,那双被握住的手冰凉,修长,没有半点温度。加入苏远可以看见的话,他会发现现在的张梓淇素白着一张脸,站在强烈的白色的日光下,像是要融化在这光之间。
吴梓和张梓淇由于在汴京曾共患难过一段时间,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了,于是在这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坦白的情况下,张梓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位仁兄一块拉下了水,一块坦白。
吴梓身负重任,十分紧张,不由地吞了吞口水,他用眼神示意张梓淇,“我得怎么开口?还是先来个自我介绍?”
张梓淇朝他挤眉弄眼,“把你那忽悠人的自来熟态度拿出来,然后老实交代就好。”
吴梓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迫掺和进了别人的家事里去了,这感情上的事情,外人能掺和吗?那必然是不能的啊!像自己这种冒冒失失瞎说话的人很大概率就是会被弄死啊!
“苏远兄?来来来先喝茶,没什么好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啊。”吴梓把苏远带进了会客厅中,顺带着把两个缩在这里摸鱼的不务正业者赶了出去。
苏远依着他的指示坐下,摇摇头道,“我在家经常喝粗茶,不挑。”
张梓淇坐在苏远身旁的座位上,低眉顺目得跟个小媳妇似的,把清楚他老底的吴梓看得觉得自己今晚肯定得长针眼,不对,没说清楚,自己说不定还活不到今晚呢。这样想着,吴梓的背上冒起了一层薄汗,努力将背挺直了些,清一清嗓,打算陪着张梓淇这个不靠谱的货把小命一块交待在这。
林然亲自带兵出了城,他目前的威望单靠着汴京的那一战肯定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别人对他的尊敬还是来自于他爹林将军的老本,尤其在宋景为林将军洗刷冤屈之后。林然想自己站稳脚跟,不靠老爹的威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今天的太阳白得有些过分了,微微抬头便能感受到晃眼的白光,虽然已经入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偏就热得有些不同寻常了,穿着短衫还是能感觉到有汗从额头一路顺着前额脸颊往下流。城内的居民大多都没撤退,但好几天前官府的消息已经出来了,城也封了,居民们大多躲在自己的家里,满心恐惧,无力地祈求上天。
大洛和铁真打仗这种事,对于求和多年又是生长在江南经济腹地的居民们来说,是闻所未闻也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城内人心惶惶,突如其来的高温将空气搅和得粘稠而浮躁。一墙之隔的外面,血流漂橹的残酷战争在日头下进行着。
双方不约而同地放弃了那些已经失去了太多意义的阴谋诡计,直接打算用武力硬拼,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大洛有和铁真硬拼的底气。铁真经过长途跋涉,元气大伤,物资上又过不怎么去。而大洛倒是正好相反,物资充足,兵器经过了兵部众人的改装之后相比以前精良了不少,就连军队,也难得不是东拉西凑的流民凑数——虽然这支军队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凑来的,但比起大洛曾经那些养在军队里却如同未出阁的小姐一般从不见人瞎训练的士兵们,这支队伍的整体素质显然是高多了的。
随着冲锋号角的吹响,战争就这么正式拉开了帷幕。铁真作战属于一鼓作气派,打前锋的汉子们非常刚硬,林然自知打不过,得避其锋芒。于是分散了大洛众军,派一小队轻骑打算以灵活的身形冲散铁真的队形。
铁真那边很快便看出了大洛的企图,随机更换队形,打算将大洛先遣的骑兵团团围住,来个瓮中捉鳖。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不下,无数人血溅当场,永远地躺在了这里。白日下的血光似乎比日光还要刺眼,空气里的腥味浓稠地几乎要渗入肌肤,今天是个没有风的天气,厮杀声与硝烟好似被困在原地,久久都无法散去。
墙外的战争正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情况胶着着,而在墙内张梓淇和吴梓的讲述下,同样残酷的汴京之役一点点地剥去了它身上最后的一点神秘色彩,露出了战争最残忍的本相来。
如果说张梓淇是那个一手毁了汴京的罪人,那么吴梓等兵部众人就是帮凶,谁身上都有自己那份推卸不掉的责任。汴京城在阵法启动的那一瞬,这座死掉的城市,在那一瞬,已经异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了。
这个巨大的怪物不由分说,只打算将所有在这个阵法里的人通通吞噬。
这里面有着两拨不死不休的宿敌,还有着几只该死的耗子一直在不知量力,妄图瞒天过海,做着不可能实现的美梦。铁真大军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城中了,一开始还理智尚存,猜到了是大洛那边用了什么奇门遁甲之类的术,反应很快地聚在一起抱团,打算以不变应万变,静等着阵法的时效过去。
大洛人数较少,势单力薄,自然不打算和铁真硬碰硬,每次派出一小队一小队的人马骚扰铁真,将他们引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去。本来双方你来我往还是十分的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据吴梓这个亲历者所言,汴京的空气里像是有一种不安的躁动因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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