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苏远倒不是什么难事,传说是真的,张梓淇虽然没能拥有那双如许倧一般的眼睛,但他明显地能够感受到,天道设在他身上关于算命的限制消失了,他那曾经时聋时不聋的耳朵变得聪颖了许多,算命对于他来说不再是冒天下大不韪的禁忌,反过来说,即他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冒天下大不韪的禁忌。
张梓淇成功算到了苏远的具体位置,仔细将铜钱收好然后上路。
他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然后能早日飞到苏远的身旁。毕竟像他这样的禁忌,是要被天道所强行清除的。他只希望,在被抹除之前,能与苏远再见最后的一面。他的一生,只剩这么点念想了。
苏远现在跟着哈尔玛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不少的,满是缝的贵族。因此两个人也招了不少人的记恨。
苏远孤家寡人一个,对于别人的记恨并不是很在意,现在的哈尔玛已经非常地信任他了,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苏远对于哈尔玛给自己布置好的保护还是放心的。
苏远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料到,他心上唯一的软肋,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穿越人海,不远万里,向着自己奔来。
苏远从未被人如此珍重地对待过,只好诚惶诚恐地接过这颗真心,却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不管放在哪里,都配不上他。
张梓淇是在一个深夜到的,也不知他是如何穿过了大蒙帐内的重重阻碍,来到了苏远所住的房门前。苏远正好那天觉得有点闷,没怎么睡好,于是他走出了帐篷,打算出个门吹吹风。然后苏远就听到了一个有点粗重的呼吸声。
张梓淇站在苏远的帐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进去。他只好静静地站在外面,眺望着大蒙的天。
夏日夜里,天很高风夜很轻,月色像是微风一般,轻轻柔柔地照亮着这个世界。张梓淇抬起头,他的头顶上有一片璀璨的星河。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是如此安静,又是如此温柔。如此的,令人眷恋。
再然后,苏远就出门了,像是杂剧里的男主角突然登场,在这个一切都如梦一般的绮丽的夜里。苏远走出门,张梓淇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想泄露出自己那梗在喉咙里的声音。但苏远还是听见了,苏远歪着头,对着他的方向。
张梓淇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苏远,我失约了。我不想等了。”
苏远脸上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裂开了,他微微向前伸出了手,张梓淇将他的手握在了手中,两个人的手都是凉的,谁也没有再继续出声,直到那交握住的手变热了一点,苏远才仿佛是突然缓过了神来一般,用力将张梓淇拉入了怀中。
“你愿意来,我很开心,真的。”苏远将人揽在怀中,低声说道,“其实我也有点等不了了,两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点,现在的局面也太乱了一点。”
两人在月色下交换了一个绵长又极尽温柔的吻,然后苏远把张梓淇带进自己的帐中,两人宽衣睡下,并肩躺在一起的时候,好似一切都圆满了。
张梓淇也不知道苏远是以什么名义解释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自己的,虽然明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会给苏远带来很多麻烦,张梓淇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好几句,然后继续盯着苏远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暖融融的幸福感,比喝了蜜还甜。
苏远和哈尔玛的布置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因为接下来,哈尔玛打算大义灭亲,动刀动到了自己的外祖母脑袋上去。这样一来,保守派的,不肯变成帝制的,不肯汉化的贵族们便将失去他们最大最后的拥趸。但是哈尔玛最近是真的飘了,因为这不但是保守派的底气,也是他自己和哈尔扎争夺继承权的最大的底气。关于这点,苏远并不打算告知哈尔玛。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别说是在铁真拥有着深厚根基的旧贵族了。在哈尔玛磨刀霍霍的同时,对方自然也在打量着要如何应对这来自新兴的,拥有着强大武力的可汗傻儿子的攻击。事实上,在可汗说出让哈尔玛来处理这些贵族的时候,他已经就被可汗放弃了。贵族是铁真的根基,非一朝一夕之内能够消除的,倘若消除了,可汗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是双方间的博弈行为,而哈尔玛,他则是个纯粹的炮灰。可惜哈尔玛想不通,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做出一番什么大作为。
对于苏远来说,挑起贵族之间的矛盾,使双方相斗是一步险棋,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但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在这场争斗之间全身而退。但是毕竟人力有限,不这么做,苏远也想不到更好的能够突破的办法了。
苏远帮哈尔玛将最后的定罪条目写好,哈尔玛满心欢喜地以为靠着这个便能将他的外祖母一家给扳倒了,还颇有兴致地打算喊着苏远一块小酌一杯,苏远以家里有人等着为由拒绝了。哈尔玛没阻拦他,挥了挥手让他先走了,自己举着杯子兴致勃勃地打算自饮自酌。苏远走出了他的帐门,没怎么忍住,站在他的门口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走了。
如果苏远没猜错的话,那壶酒里,绝对是有什么问题的。哈尔玛王子大概是无法活到明天去向可汗念他外祖母的各宗罪了。
而苏远,也得趁着今晚这颇为厚重的夜色悄悄离开大蒙了,要是等到明天那些他曾得罪过的人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张梓淇已经准备好在小道上等着苏远了,借着张梓淇那特殊的作弊天赋,两人的逃亡之路一路都是非常的顺利。至于身后的大蒙,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只能看造化了。
不过按着苏远猜想好的发展来说,接下来应该是这样的,哈尔玛王子惨遭暗杀,可汗大怒,拔萝卜带出泥,将那些个不听话的贵族们通通杀掉,将铁真高层之间的势力通通重新洗牌。哈尔玛一开始,就是那个被抛弃的棋子。不过是苏远这个心怀鬼胎的外来者,还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利用起他来,竟是如出一辙的毫不手软。
张梓淇驾着车,大蒙即便是夏天,在凌晨的时候依旧有点冷,露水沾了满身,冰冰凉凉的。他们连夜赶路,骑了一整夜的马。
苏远抱着张梓淇精瘦的腰肢,两个共乘同一匹马,疾驰在这无边的草原上。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两人赶了好几天的路,总算到了金陵。
张梓淇和老头何萱三人还一块游历那会曾到过金陵,在张梓淇的印象中,金陵是座很美也很繁华的城市,如今再次来到这里,金陵似乎变得更加繁荣了。就连那秦淮河上似乎都洒着一层细细的金粉,浮华得让人目眩神迷,移不开眼。
金陵现在是大洛的都城,警卫什么的比当初要戒严了不少,张梓淇和苏远两个人赤手空拳,连个通关文牒都没准备,于是不幸被拦在了城墙外。
张梓淇耐着性子和看门的官兵们解释,想要证实自己真的曾是个朝廷命官,虽然官衔的确是不怎么能看,还是从汴京城一战里逃出来的人。但即便他说烂了嘴皮子,对方的态度依旧强硬,没有文牒就不给进。
苏远静静地站在一旁,安抚性地拍了拍张梓淇的肩,然后轻声安慰了几句,这才算是把张梓淇炸起的毛给捋顺了个七七八八。但两个人像两傻子一样一直站在这里显然是不现实的,他们的心里还藏着那么多的事情,大洛和铁真之间即将风云变幻,山雨欲来,显然没时间给他俩耽搁。
偏偏在没时间的时候还被一扇城门和一个古板的士兵给强行拦住了。张梓淇觉得自己刚被压下去的毛又要炸起来,正好这时,夏老板突然从一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有钱两个字的马车里探出了一张颇为欠扁的脸。
他欠揍的手还非常不知好歹地放在了苏远的肩膀上。苏远愕然抬起头,听见了夏青玉笑着对他说,“属下已经在此恭候您多时了。”
张梓淇盯着马车里夏青玉的笑脸,因为一直以来都把这人当潜在情敌看待,所以张梓淇对他从未有过什么好印象,没想到今天最后还是得靠着他,才能进入金陵城内,以至于他有一瞬间就不愿进城了。
张梓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最近的自己感觉格外分不清轻重缓急,格外黏黏糊糊,格外的害怕。他无法控制地去想,他到底是人还是幽魂,他到底能苟活到何时呢?之前的张梓淇觉得自己只要能见到苏远就很满足了,见到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远远不能满足,他还想和苏远并肩作战,分担苏远的全部快乐与悲伤,到最后,他甚至妄想要一直守在苏远的身边,想和他一直到白头。他毕竟是个贪心又渺小的人,人力诸多不能及,诸多求而不得,诸多悲苦与死别。这一切的一切,他没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还很小的时候,老头就告诉过他了,世间上的事,还是求而不得的多。算命的人,最应当认命。
张梓淇认命,可难免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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