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寇家,姑娘,你运气真是不错,恰逢寇家时来运转,正是得器重之时。若是讨得咱们大少爷欢心,以后你就是寇家的当家少奶奶……”
话没说完,花锦双问:“这么多少奶奶?”
男人一笑:“那些都是抓来等着送人的羊羔,你这样的,大少爷估计舍不得送人。”
男人想了想,又道:“也说不准,若是大将军要人,少爷也只能割肉了。就是可惜了。”
花锦双歪头看他,笑吟吟的很是无辜:“大将军?”
“新上任的大将军,权利大着呢。”男人道,“姓纪,咱们都叫纪大将军。”
花锦双道:“我怎么记得,这里的将军姓程?”
男人一摆手,颇不以为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姓程的通敌叛国,被当场处决了。如今程家已经没啦,程家的大娘子也在牢房里自尽啦。”
花锦双瞳孔猛地一缩,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一片冰冷。
“自尽了?”
“说是陪丈夫,痴情啊。”男人道,“姑娘,我劝你啊别学外头那些,哭哭啼啼的不讨人喜欢,识趣点,主动讨好咱们大少爷,以后这一片儿就是纪大将军和咱们寇家的天下了。人都说天高皇帝远……”
花锦双不耐烦地摆了下手,男人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觉脖子上掠过一片冰凉,再想出声已经迟了,鲜血从他脖颈里喷薄而出,花锦双往后退了几步,没让血沾上衣摆。
花洛文嫌恶道:“这府里的人从上到下,没一个正常的。”
花锦双拿帕子擦了擦之前被这人碰过的手,将帕子丢进了血泊中,扭了扭脖子冷淡道:“进来时看清路了吗?”
花洛文点头:“看清了。”
“去吧,先联系上明然师兄,这里有我。”花锦双看了看天色,“天亮之前回来,听我口令。”
花洛文应了一声,擦干净匕首放进靴子里,然后推开了靠后墙的窗户。
好在这屋子靠最角落,很不引人注意,离后墙也很近,实在是方便了花洛文离开。
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看守——大概是因为前门上了锁,这又是一屋子女人,便被放松了警惕。
花洛文啧啧两声,手脚利落地翻窗出去,很快消失在了墙的那头。
花锦双在屋里转了一圈,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丝毫不在意屋里躺着个已渐渐冰冷的尸体。
片刻后他才脱了一只鞋,丢进血泊里,弄乱了头发,将门口的花瓶和摆设掀翻在地,大叫起来:“啊——杀人啦——!”
程千述远在柴房,突然心有灵犀似地抬起了头。
下人们突然慌乱起来,程千述走出门去,他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臂膀,拦住了一个匆匆跑过的小厮。
“怎么了?”
“你谁啊?”那小厮道。
程千述往他手里塞了碎银:“跟我说前面怎么了?”
那小厮利落地收了钱,道:“内院杀人啦,一个下人被杀了,府里正乱着呢。”
程千述眯眼:“内院?”
“寇家的内院旁人轻易去不得,”那小厮左右看看,低声说,“据说藏着各色美人,是要送给别的大人的。”
程千述立刻懂了,寇家不知用什么办法得了新任将军的信任,但位置恐怕还没坐稳,需要笼络人脉。
他眯起眼,道:“内院怎么走?”
花锦双缩在窗下捂着脸哭泣不止,从指缝里偷偷观察众人神态。
姓寇的大少爷脸色铁青,指着地上的尸体大骂:“这怎么回事?!谁干的!”
一小厮磕磕巴巴道:“她说,她说她没看清,刚进屋就撞上一个黑影,对方二话不说就将人杀了,还掳走了她妹妹。”
大少爷瞪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胡说八道!这内院如何有人进得来?!谁这么大胆子?!”
他又指着花锦双:“你过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看清人了吗?他往哪里逃了?!”
花锦双哆嗦着抬手指了指窗户,道:“我没看、没看清……”
很快又有一群人走了进来,内院里被关着的其他姑娘有的求饶大叫,有的讽刺大笑:“报应!都是报应!”
“放我们出去!”
花锦双眉头微拧,见那群人里为首两人气质不凡,一个看起来阴沉可怖,脸色狰狞;一个看起来颇为阴柔,带着狠劲,走路的步伐十分有力,一看便是内功高手。
花锦双小心打量,不动声色,就见那二人进了门便道:“你弄出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姓寇的少爷立刻不敢嘚瑟了,伏低做小道:“爹,钟爷。”
花锦双如遭雷击,低着头飞快思索:钟爷?可是那个钟爷?
糟了。
花锦双心如擂鼓,不知道程千述离开没有,万一被认出来要怎么办?
这姓钟的人若是花锦双没记错,应该是如今朝廷里正得势的大太监钟应,这人花锦双了解不多,只听师兄弟们说起,是个心狠手辣且很有野心的人。花锦双确定钟应不会认得自己,可程千述就不一定了。
花锦双一时紧张起来,时不时地瞥一眼门外,生怕看到程千述突然冒出来。
那寇姓大少爷道:“爹,我也不想弄出这么大动静,实在是……这内院上下都有人专门守着,平常人定是进不来的。”
大少爷觑着两人脸色,小心道:“该不会是……”
钟应背着手,长相虽阴柔却十分有气势,他面上十分干净白皙,眉头很淡,一双狭长的细眼看向窗下躲着的花锦双,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带回来,”大少爷不以为意,完全不认为跟花锦双有什么关系,“她什么也不知道,啧。”
钟应眯起眼,上下打量花锦双,他有种奇怪的直觉:“你,过来。”
花锦双的纱衣挡着脖颈处,看不清喉结,他低着头缩着肩膀,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楚楚可怜道:“民女,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钟应道:“你再说一遍当时发生了什么。”
花锦双悄悄吸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我刚进门,就撞见了一个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人扑倒了。我一回头……”
花锦双捂住脸:“就看到他死了!”
钟应蹲**,食指并着中指摸了摸尸体的脸侧。
“你什么时候叫的人?”
花锦双眼睛一眯,遮掩了眼底的冷光:“我吓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现妹妹不见了,我这才叫了人。”
钟应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测道:“这人的尸体已经冰凉了。”
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中年男人皱着眉,脸色狠厉,几乎是钟应说了第一句,他就意会了未尽之言:“大人的意思是她撒谎?”
钟应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这么短的时间……”
他话音未落,外面突然有人跑了进来,小声在二人耳边说了什么。
钟应立刻变了脸色,顾不得管花锦双了,道:“派人盯住了!”
花锦双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他知道定是花洛文联系上了花明然二人,先一步故意露了身份,引起了这边的注意。
第42章 失明
程千述提着菜篮子低着头从大门走了进来,看守的人皱眉:“瘦猴那小子呢?你是谁?”
程千述将声音压得很低,肩膀缩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畏缩,小心翼翼道:“是瘦猴小哥让我来帮忙送饭的,是给新来的那两位姑娘。”
守门的看了一眼院里,道:“先别进去,里头出大事了。”
程千述有些焦急,按捺着道:“我只是送个饭,两位小哥哥行行好,我回去还有其他活得干……”
守门的推了他一把,不耐烦道:“废什么话?里面是谁你知道吗?”
程千述的头发用布巾包裹着,脏兮兮的布条从额头前缠过令他的五官看起来变得有些比例失调,他故意眯缝着一点眼睛,道:“是、是谁?”
守门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正说着那头有人小声道:“出来了!”
其余几人立即将程千述拉到一边去站着,几人将他夹在其中,待一行人匆匆出门,姓寇的少爷落后几步,烦躁道:“里面的人看好了!再多派点人手,不能再出事了!”
“是!”
寇姓少爷完全没注意到送饭的程千述,其余的人就更未注意了。
程千述微微抬起头,只一个背影就认出了钟应,钟应身旁的寇老爷也被他认了出来。
看到男人时他便有了印象,几年前这人还因为负责采买营中粮草跟副将起过冲突。
程千述眯起眼,钟应为何会跟姓寇的在一起?
待人匆匆离开后,守门的才放程千述进去,花锦双坐在屋中,下人正打扫满地的血水并将尸体拖出去,程千述站在门边看了一眼,认出是之前拽着花锦双手腕的人。
他意味深长看了眼花锦双,花锦双佯作无辜,坐在椅子里一副委屈害怕的模样。
待下人走了,程千述进了门,将篮子放在桌上,从里头取出一些点心和热粥来。
花锦双端了茶杯,用茶杯掩着嘴道:“你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