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例规定除了商品集散的北市外,其余集市车马均不可进,所以本王与锦绣在西市门口下了车,徒步向西市内走去。
要形容西市的话大概就是颍都的商业中心,以零售为主,但更主要的是各路商会都把办事处设在西市。
西市售卖较多的是香料、首饰、绸缎等,也开了一些有名的酒楼与食肆,用现代的眼光看来大约就是高端商业区,所以西市是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出入的地界,因为今日是陪锦绣逛街,本王便选了此处。
虽然如今大周的大部分商业政策都是本王批示盖印的,但是本王这般静下心来去看颍都西市的商业面貌却还是第一次。
十二年来颍都扩建过三次,市集也由一个增至五个,常住人口由八十万增至一百六十万,甚至有西亚的商人不远万里前来经商。
行在其间本王甚至觉得有些恍若隔世,站在穿过西市大门后入眼便是一座宽十五米高二十米的牌楼,本王看着这座牌楼忽然觉得有些怅惘。
本王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它还不是这样,后来改过三次,由五米宽到如今的十五米宽,这个款式是西市动工时的工部尚书尹锋设计的,可惜他没看到西市建成便病死在流放岭南的途中。
想起了故人,本王心情一下变得郁郁起来,原本出来玩乐的心思也没了。
走过主管交易的司市所,本王恍惚间似乎看到胡翰云小心翼翼地擦拭牌匾的模样,他是本王任命的第一任司市令,正五品,官不高,但在本王心中却等同于商务部部长。但他在六年前被查出贪污渎职,在菜市口斩首示众。贪污渎职?他明明连猪肉都舍不得吃。
所以说,本王不喜欢逛颍都,别人眼中是富庶繁荣,但本王看着却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为了不扫锦绣的兴本王努力地将思绪从过去拉回现在,锦绣进了一家波斯商人开的香料店,本王她挑选香料的间隙与老板闲聊起来。
“老板远来经商,可有不便?”本王这样问着老板。
这个深眼眶高鼻梁的波斯老板已经来大周七八年了,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话,经常与官老爷们打交道的他听到本王这样问也不奇怪,十分给面子地答道:
“很方便了,大周官府办事利落,有什么事去司市所基本都能一次性办好。”
这并非本王想知道的答案,于是本王换了个说法问道:“那对于外来的商旅有什么是比较麻烦的?”
波斯商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斟酌了片刻后道:“非要说的话就是经商许可证太难办了,这条街十户胡商,八户拿的都是临时证明,但就算临时证明也不是很好办。”
颍都五市各有不同,但其中以西市意义最大,管理最严格。
而对胡商就更是如此了,大周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物品外销的重要渠道之一便是这些胡商,他们要与大周做生意,信誉和稳定是必须考量的,不过严格的另一面也意味着高利润。
所以就算老板这样抱怨了,本王也并不打算改变这种规矩。
又与老板闲聊了几句,本王了解了不少胡商的问题,而锦绣也挑好了想要的香料让他们打包好谴人送到府上。
接下来本王又陪锦绣逛了数家店,陪女人逛街从古至今都是个辛苦活。本王做了这么大牺牲却发现这丫头不但不开心,嘴还嘟得越来越高。
“嘟着嘴干嘛?好挂油瓶吗?”本王这般调侃锦绣。
锦绣一脸不高兴:“王爷明明说好陪我逛街,却还是放不下公事,一路来我买了什么王爷估计都没看吧。”
本王有些冤枉,本王什么时候谈公事了?至于说本王没看她买了什么本王就跟无辜了,这丫头买的东西本王看了也看不出好坏啊。
虽然心里喊冤,但本王脸上认怂,答应接下来陪锦绣好好逛街。如此,从一大早逛到中午锦绣才略微尽兴地提出打道回府。
听到锦绣说要回去的时候,本王仿佛听到了天籁。下次陪锦绣逛街——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离开西市的时候本王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皇帝一身便服从远远停着的一辆马车上下来,然后他转身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锦衣小公子。那小公子约莫五六岁,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皇帝也看到了本王,本王遥遥冲他行礼,而皇帝只看了本王一眼便移开目光。皇帝看本王的这一眼实在疏离,本王被里面的凉薄冻了个透彻。
皇帝私服出来估计也不想和本王在大街上相认,他牵着那个小公子被侍卫簇拥着径直进了西市。待皇帝的被建筑遮挡而再也看不到后本王转身上车让马车夫起驾回府。
“没想到,卫国公的小公子都这么大了。”一直坐在车上的锦绣见本王上车与本王这般感叹道,但一说完锦绣就急忙捂住了嘴,她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本王。
本王并没有怪锦绣的意思,有些事本王虽然不想提,但却不能让别人也不提。何况那孩子的确是卫国公林轩的亲子,论辈分还要叫本王一声表叔。
“物是人非事事休。”本王吟诵了一句前人的诗句便再也没说话,所有的词句都像哽咽在喉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如果非要戳破这层阻隔也只会听到一声声低哑的啜泣。
回府后本王又想起了今天在看到的景象以及和那些老板的谈话,最终没忍住将所见所闻整理了一下,写成了一份一万字左右的报告。
停笔之后本王想起来今早出门前还写了一篇《申论》晾着,不过那篇《申论》呢?回来的时候好像只有空空如也的桌子。
本王叫来了锦绣,锦绣表示自己没有看到过,她又叫来了丫鬟小厮,丫鬟小厮也说没见过。
奇了怪了,文章放在本王的书房还能丢不成?但本王也不想为了一片文章大动干戈,便让丫鬟小厮们该干嘛干嘛去,然后自己吃过晚饭又看了会书便洗了洗倒头入睡。
或许是白天见到皇帝与那个孩子的缘故,今晚本王难得地梦到了林轩。
他依旧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殷红的披风飘展,一身银甲寒光烁烁,他在一片黑暗中背对着本王骑马向前走去,本王想叫住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他逐渐走远然后被前方出现的光芒吞没。
“王爷,起了。”锦绣的轻唤吵醒了本王,她手里的烛火明晃晃地照着本王的眼。本王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戴。
“什么时辰了?”本王一边系衣带一边这样问道。
锦绣回道:“卯时差三刻,早前妾身来过一趟但见王爷睡得沉也就没叫。”
这么说本王睡了有八个小时?一定是昨天陪锦绣逛街太累了,本王一边在心底感叹女人逛街的时候真能走,一边忍着脚上的酸痛爬起来洗漱。
在本王洗漱的间隙锦绣又道:“王爷昨天找的文章我给王爷找出来了,王爷自己将它夹到了公文里,还问我们在哪里。我已经给王爷放在书房的桌上了。”锦绣埋怨着本王,但本王却发觉不对劲。
“公文里?”本王非常肯定本王将《申论》放在了桌子上,但丫鬟小厮们也是绝对不会碰本王的公文。是有人说谎了?还是有其他人进过本王的书房?
他有什么目的?
是否有人指使?
如果有人指使,会是谁?
这是的确只是一篇无关紧要的《申论》,但这件事透露出来的不寻常却让本王不安。
收拾好之后本王立即去了书房,那篇《申论》的确如锦绣所说的一般躺在本王的书桌上,与昨天离开时不同的是它已经按顺序整理好合成一摞,本王一页又一页地翻过,看到了几张上面被微微抹花的字迹,本王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这篇《申论》不但被人动了,还每一篇都被翻阅过。
☆、第 4 章
关于可能有人监视本王的事本王并未声张,一来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二来是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本王依旧“享受”着自己的假期。
其实说“享受”二字实在有些违心,如果非要形容本王的假期那只有两字:无聊。
以前天天忙得团团转,如今突然闲下来本王却十分不习惯,而且本王发现自己的朋友真的少得可怜,连能上门喝杯茶的都没有。
大将军那边也不方便天天去,毕竟他现在深受圣恩,本王一身污名与他来往多了要惹皇帝不快就不好了。
于是本王只能没事去城西逛逛,看看那边的安置工程进行得怎么了。
如今接手城西工程的是工部的杜执,为人像头牛,不过做事也不含糊。
本王在工地转了一圈这里的工人干的活的确漂亮,本王就这么在工地蹲了一下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私服的原因愣是没一个人把本王认出来。
蹲到傍晚的时候本王还是忍不住与一个年轻的工人搭起了话:“你在这做多久了?”
“三个月。”那个工人头也不抬地铲着土,着实卖力。
“月饷有按时按数发吗?”工人的血汗钱有没有拿到手本王自然得关心一下。
“有……有的。”那个工人结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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