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光 (寒某衣)

　　他声音有些哑，他试图去擦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终究放弃了。他把脸埋在手中，笑了起来。
　　“我告诉自己一百遍一千遍，只要他幸福就好。”
　　“他的幸福里并不会有我，我一直很清楚。”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对别人笑，看他跟别人亲密，他跟别人在一起……将来他们还会组成一个家庭，哪怕到老，他们也会白发苍苍地依偎在一起。”
　　“而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有幸眼睁睁看他这样幸福吧。”
　　“我一点都不难过，能看到他在笑，我就很满足了……”
　　“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这样的黑暗，不会有人看到他的眼泪，他也就毫无顾忌。
　　“能够远远地看他已经很好了，我有什么可痛苦的呢？我必须笑着祝福他，笑着看他们恋爱结婚。我不能让他发现，如果他发现了，我就连这么远远看他的权利都将失去……”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多爱他。”
　　爱到哪怕易别觉得下一秒钟自己就会崩溃，会抱着对方要求他不许谈恋爱，要求他如果爱人只能爱他——真的面对宁凡舟的时候，他却只会笑着祝福。
　　无论多么痛苦，都只会掩埋在这安静深夜中，绝不会在阳光下暴露分毫。
　　“可……我已经知道了。”
　　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宁凡舟伸手拉开他的手，挽起袖子给他擦了一下脸，轻声说。
　　易别混沌的大脑依然反应不过来身边这个人在说什么，他侧过头去，有些茫然的眼对上宁凡舟的。
　　宁凡舟靠过来，抱住他肩膀，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稍微退了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有种奇特的膨胀撑满了心脏，有点甜又酸酸涩涩的。
　　“喝醉了啊……你这是醉话呢，还是酒后吐真言？”
　　“凡舟？”易别瞪大眼，又掉了几滴蕴在眼底的泪水。
　　“是我。”宁凡舟低声回答。
　　“……凡舟在约会，你别骗我。”易别靠近他，进到几乎贴到他的脸，然后傻傻笑了，“你一定是我梦里的凡舟，真正的凡舟才不会听我说喜欢还这么温柔。”
　　宁凡舟怔了下，两人靠得太近，他可以看到易别脸上伤疤的细节——尽管光线昏暗。
　　“好吧，你在做梦……”宁凡舟为他擦去泪水，“那就别哭了，恩？”
　　他想喝醉了的人和小孩差不多，先哄哄再说。
　　和小孩差不多的易别轻轻吻了下他唇角，然后笑容变得很灿烂：“既然是梦……你能爱我吗？不用很久，到我醒来就好。”
　　宁凡舟怔怔看着他，并不回答。
　　易别似乎并不意外梦里的宁凡舟依然不给出肯定回答，他只是笑着抱了下宁凡舟：“好吧，我知道我太贪心了……”
　　“我已经求你能幸福，就不该求更多……无论我怎么恳求，你的幸福都不会有我。”
　　“无论我多么爱你，无论我怎么求你，终究连你一点温柔都得不到。从以前，到现在……”
　　他看着宁凡舟，表情很温柔，眼泪却又涌上眼底。他笑了下，非常不舍地松开手，离开宁凡舟的怀抱。
　　宁凡舟咬了下唇，忽然向前扑到他怀里，仰头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好。”
　　“啊？”易别傻呆呆看着他。
　　“我会爱你，也许没你这么强烈，只能一点点增长……”宁凡舟漠无表情的脸染上些许柔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不会在你醒来停止，而是会爱你很久。”
　　易别盯着他，目光完全不移开看了很久，最后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我喝得真醉。”
　　宁凡舟点头：“我发现了。”
　　易别拉着他躺到床上，宁凡舟稍微有点惊慌，但也不想躲开。他正犹豫着，额头上被易别印了个吻，然后是对方温柔长叹：“要是能醉一辈子就好了。”
　　“我不和酒鬼谈恋爱。”
　　“那我滴酒不沾。”
　　“喝一点可以。”
　　“好。”
　　两人就这样随口对话，易别终究是喝醉了，说了会儿就沉沉睡去。宁凡舟在黑暗中看了他半天，起身去洗漱，然后回到他身边，躺下睡觉。





第12章 第 12 章
　　易别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很疼，眼睛也疼。一杯这种咖啡店没什么正经的酒精储备，他喝得有一大半是做菜用的红酒白酒黄酒，外加少量啤酒。虽说都还算不错，这么混喝上头是一定的。
　　但眼睛疼是什么情况？
　　易别猛地坐起身，混乱的大脑有了丝清醒。
　　——是的，昨晚自己哭了很久，而且还絮絮叨叨一直说个不停。
　　而且……一直听他翻来覆去说话的人，是凡舟？
　　易别头皮发麻，努力想着自己昨晚说了些什么，身边却传来声音：“几点了？你房间怎么连个表都没有啊。”
　　这声音太熟悉，易别吓得一机灵，往身旁看去。
　　被他动作吵醒的宁凡舟揉了揉眼睛，睡得迷迷糊糊的看起来特别可爱，连声音都带点撒娇意味，听得易别险些把持不住。
　　“才七点多……”易别来不及想宁凡舟为什么会睡在他身边，先看了一下桌上电子闹钟的时间，告诉宁凡舟。
　　“哦，那我再睡会儿。你要不睡就去洗洗吧，酒味真大。”宁凡舟挥挥手，一副嫌弃状。
　　“哦，好。”
　　易别傻乎乎点头，起身去浴室洗澡。略有些凉意的水淋在他头上，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脑子清醒了很多。
　　——我昨晚喝醉了躲在屋子里哭？还被凡舟逮了个正着？
　　——我都跟他说了什么？
　　——他对我说了什么？
　　把易别赶出去但其实并睡不着的宁凡舟起了床，听到浴室里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由偷偷笑了。
　　天气已经很热了，宁凡舟并不喜欢在家里开空调，而是打开窗户，大片的阳光随着暖洋洋的风遛了进来。
　　他心中也满是温柔。
　　这样的心情随着易别裹个浴巾一脸懵逼出来到达顶峰，宁凡舟瞄了他腹肌两眼，略满意地点点头：“身材保持不错。”
　　易别这么半裸着还滴着水地面对宁凡舟，当即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本来就被水汽熏红的皮肤更是红了一层：“凡舟，我……”
　　宁凡舟侧头：“恩？”
　　“我昨晚喝醉了，好像说了很多醉话……”
　　“醉话？”宁凡舟竖起眉。
　　“就、就……”易别被他黑亮的眼盯着，忽然瞬间就什么狡辩和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低下头，手垂在身体两侧，无意识地揪着浴巾边缘，最后一咬牙：“是、是实话……”
　　易别记得很久以前读书的时候，有女生在他感冒的时候对他说“人无法隐藏的是咳嗽、贫穷和爱”。
　　他那时候根本不觉得自己需要隐藏爱意，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稍微表现点好感对方都会受宠若惊地跟他回话，无论性别。
　　很久以后，他应聘了这家咖啡店的大厨，他以为自己可以隐藏得很好，可以不被宁凡舟发现。
　　结果他并没有藏住。
　　易别抬起头，直视着宁凡舟：“我说爱你，都是实话。我嫉妒何慧君嫉妒得要命，我恨不得能跪在你面前抱着你大腿让你不要跟她在一起，我……”
　　我说希望你幸福是真的。
　　但我嫉妒得要发疯也是真的。
　　“你嫉妒她干嘛？”宁凡舟不自觉地抖了抖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易别抱大腿是什么姿势，“她就是请我来友情出演她男朋友，我跟她可毫无关系。”
　　“什么？”痛苦了大半个月的易别吃了一惊。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轻轻颤抖，他想起半梦半醒听到的声音——或许那不是自己幻觉不是梦，而是……真的？
　　“哦好像还是有点关系的，我是她以前单方面的情敌。”宁凡舟耸耸肩，“我跟你说过她是我女朋友吗？没有吧？”
　　“那你昨晚……”
　　“哦，我和她不是校友嘛，有位当年很照顾我的师兄回国想聚一聚，我和她一起过去。”宁凡舟当然完全没想过什么夜不归宿意味着什么，“本来以为会赶不回来，结果大家都上了年纪熬不了夜，后半夜就散了。”
　　结果上了楼就发现有人没关门坐在床上哭，吓得他以为自己见鬼了。
　　“所以……你是单身？”易别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幸存感。
　　“当然不是。”宁凡舟眨了眨眼，一脸懵懂样子。
　　易别向后退一步，紧紧握住手，想控制自己不要太难看——跪下抱大腿只会让对方为难，他不会以为这招有用的。
　　心沉到谷底的易别听到宁凡舟的声音，很清晰很好听，他说：“我当然不是单身啊，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会爱你，也许没你这么强烈，只能一点点增长。但也不会在你醒来停止，而是会爱很久。”
　　易别瞪大眼睛，仿佛他说的是什么难懂的语言。
　　宁凡舟瞪他一眼：“你昨晚答应了的，现在想赖是不是太晚了？”
　　“我怎么会想赖？”易别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做梦没醒，不是听错，他是真的听到宁凡舟说了会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