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暮闻言略一沉吟:“越慈传人,值得一观。还有么?”
“云心霜骨城城主,天子剑元重光。”
任长暮摇头:“他不行。”
“那还有与他齐名的照神剑楚子灀。”
宋无黯听得有趣,他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由假笑道:“可惜。你若是早生几年便好了,那时墨剑秦得墨与他的徒弟刑天谢莫白都尚在人世。不信你问宁大侠。”
他这话一出,宁择华登时变了颜色。宁择华出身四相门,秦得墨是四相门前任门主,业已身死雁门关;谢莫白仍是四相门门主,只是失踪多年,杳无音信,虽然四相门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江湖上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已不在人世。
宁择华强笑道:“老门主与门主自然不逊于‘灵犀一剑’。”
“墨剑,我认得。他的徒弟,没死。”
第六章 缘愁似个长
宁择华大喜过望:“果真如此?阁下可知门主现在何处?若阁下肯告知,四相门必有重谢。”
任长暮波澜不起:“活人的事,我不知道。”
宁择华虽觉失望,心道也许只是安慰之词罢了,可见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会安慰旁人的人,不由升起两分盼望来。下落未卜,总比命丧黄泉来得好。
宁择华试探道:“你自称酆都使,不知与酆都鬼家是何关系?”
任长暮手指摩挲了一下书脊,简单道:“旧识。”
吕玄都看出了他的不豫,立刻抛给宁择华一个眼色叫他不要再问,宁择华知情识趣地住了口。
宋无黯似是不经意道:“酆都鬼家望月阵声名显赫,可惜未能得见。”
任长暮冷凝如冰的眼中划过一丝嘲讽:“不过尔尔。”
吕玄都嗤笑道:“是了是了,依我看,在你口中,‘不过尔尔’都已经算是褒奖了。”
倏忽有风穿过堂中,任长暮左袖袖口处缀着的黑色铃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他拿起桌上那本黑色缎面的无名书,一言不发地提步离去,袖上的铃铛却没有发出声响。
宋无黯看着他走到了客栈之外,门外不知为何烟尘乍起,任长暮身影渐渐朦胧,等到烟尘四散,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宁择华不由感慨:“你这位朋友轻功真是了得。”
宋无黯心惊于这一幕,若真是轻功倒还好说,只是他心中莫名诡异,总觉得这个任长暮诡异得很。
“二位莫怪,他就是这副古怪性情。”吕玄都笑了笑:“他这个人晦气得很,遇见他准没有好事,回去还是拿艾草熏一熏比较好。”
宋无黯皱眉:“你这位朋友古怪的可不是性情。”他伸手推开方才任长暮坐着的那处旁边的轩窗,窗外原本翠色欲滴的杨树此时已经叶落枝黄、衰败不堪,一副垂死之态了。
宋无黯低头看了看自己推窗的手指,上面沾了一层黑灰,他拿出手帕擦了半天也没能弄掉,反而越擦颜色越深,仿佛渗入到了皮肤里。吕玄都见状立刻制止了他:“别擦了,用艾草才能洗掉的。”
他低头闻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味道:“奇怪,这是何物?”
吕玄都含糊其辞:“霉运啦,快去洗掉。”说着硬拉着宋无黯去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打艾草来,取了小半把泡进了热水里,把剩下的艾草塞给了宋无黯:“这个你拿着,回去沐浴的时候放到水里。”
宋无黯试了一下水温,就着水将手指上的污迹洗了下去,那一盆清水霎时漆黑如墨,宋无黯对这种惊奇变化暗自咋舌:“这究竟是什么?”
“不知,他总有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吕玄都凝眉拉过他的手细细看了一番:“你可真是胆大,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去碰,让我看看。”
宋无黯由着他翻来覆去地摩挲他的右手,吕玄都仔仔细细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摸过了,方才松了一口气:“好啦,没事,就是些晦气东西,没有毒。”
宋无黯回了房间之后,猛然觉得吕玄都的举动十分古怪,有毒没毒这种事他凭眼睛就能看出来,那还要大夫做什么?他看来看去,根本就是在耍他,自己竟然还傻乎乎的由着他!
差点被自己蠢哭的宋无黯愤愤不已地沐了浴,湿着头发在床上生闷气:自己怎么就犯蠢了,怎么就犯蠢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宋无黯立刻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开了门。站在门外的吕玄都见了头发湿漉漉,在中衣外面随手披了外衫的宋无黯呆住了:“你……”
见是吕玄都,宋无黯装作一副没有看到人的样子要伸手关门,吕玄都立刻眼疾手快地抵住了门:“阿拂、阿拂!有正事,不要关门。”
宋无黯停了动作,吕玄都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弯着一双眼睛,笑得像只狐狸。他摇了摇手中的地图:“是地图,有发现。”
宋无黯这才提起些兴趣,将房门关了:“什么发现?”
吕玄都将地图徐徐展开,此时天光大亮,他却点亮了房间内的烛火:“我方才借着日光看这地图,发现它似乎有两层。”他用烛火映着地图,果然隐约可见模糊的线条。
宋无黯接过地图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是洒火笺,各耆特有的保密方式,已经失传了许多年。”
“若是如此,要怎样做才能使真正的地图显现出来呢?”
宋无黯从随身携带的箱子中翻出一面阳燧来:“取日中火,烧掉多余的部分,剩下的自然会显现出来。”他推开窗子,凉州干旱少雨,阳光炽烈,此时方过午时不久,正是用阳燧取火的好时候。
他将地图移至窗边,一寸一寸细细捻过,指尖在少岸坡停了下来,他用指甲在此处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正打算摆好阳燧取火时,一滴水“啪嗒”一声滴在了他选好的十字上。吕玄都和宋无黯都愣住了。
宋无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潮湿的头发,不得不收回地图等它阴干。吕玄都失笑道:“不必心急。”他将窗子关上,从架上取了一方干爽的白巾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头发:“头发不擦干,小心伤风。”
宋无黯躲了一下没有躲过去,伸手按住在他头上动来动去的白巾:“我自己来。而且,这么热的天,怎么可能伤风?”
吕玄都颇为遗憾地停了动作,让出了白巾给他,指尖恋恋不舍地滑过他的发丝,他似乎有几分痴迷这种手感,忍不住抚摸了一会儿。
宋无黯被弄得满身恶寒,拍开他一点儿也不老实的手:“你在做什么?摸你自己的头发去。”
吕玄都态度自如地收了手:“阿拂的头发真软,我师父以前说,头发软的人,心都软。”
“迷信。”
吕玄都应道:“是啦是啦,我师父头发软极了,可我没见过比他更心硬的人了。可见这话都是假的。”宋无黯看着他的神色,眼神沉寂了两分。这种面上笑着,心里滴血的表情,他见过太多次了。
“别伤心。”宋无黯停了手上的动作,他神色认真道:“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没必要伤心。”
“可人呐,不如意就会伤心。”
他头发不再滴水,或许是因为动作太粗暴,弄得头发带了一股毛躁,宋无黯答道:“不会回来的人,不会知道你伤心;眼中无你的人,不会在乎你伤心。所以,伤心最无用了。”
吕玄都笑了一下:“阿拂真是少年老成。才大多,怎么说出这么让人难过的话来?”
“实话都是叫人难过的,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好了。”
“没有。”吕玄都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梳子来,开始给他梳头发:“我喜欢阿拂,阿拂说什么,我都爱听。说起来,阿拂的头发真好摸……还好闻……”
宋无黯:“……”变态!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闻的?
他木着一张脸,指尖一动直击他手中的梳子,谁料吕玄都吃痛之下并未松手,反而宋无黯闷哼了一声,默默伸手捂住了被拽疼的头发。
吕玄都哭笑不得地收回了木梳:“阿拂还好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过了好半天,宋无黯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压着嗓子道:“没事,不用。”
吕玄都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疼哭了?”
“才没有。”宋无黯红着眼眶,死撑着一口气不肯承认,当年练功那么苦他都没哭,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哭了呢?绝对不可能!
吕玄都点了点他下颌处的泪珠:“那这是什么?”
“头发滴水。”
吕玄都叹气,他轻轻拿开宋无黯捂着头发的手:“乖阿拂,我看看。”他轻轻吹了吹方才被拽疼的地方:“吹吹就好了。不疼、不疼哦。都是我的错。”
寒毛倒竖的宋无黯立刻制止了他过度肉麻的动作,他胡乱抹了一下脸,拿了根发带随手将头发束上了,又重新研究起各耆王城的地图来。
吕玄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梳子,目光停留在他束发的发带来:“说起来,阿拂多大了?看样子,还没有及冠?”
“十七。”
吕玄都顿生罪恶感:“十七?还是个孩子呢,叫我叔叔也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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