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稹没有出声,把一旁的盘子递给他。
“哎呀,不是这个。”小槭头也不回推了推,“这个已经热了,把那盘殿下最爱吃的莴笋拿过来!”
秦稹心头一暖,一天的疲惫感消失殆尽,依言转身端给了过去。
“殿下一天都没有回来,他肯定很累,不知今天是否又要三更半夜才会回府。”小槭低着头,自言自语,“殿下最喜欢这道菜,等下要用盖子盖起来,不能让它凉了。”
“拿过去吧,平——”小槭好奇这小太监怎么不说话了,转头便看见秦稹木头样站在他身后,看他那样子恐怕早已进来多时了。
他笑着地盯着自己,眼里温柔地都要把寒川融化。
小槭立刻甩下锅铲,再顾不得其他,猴似的蹿到他身上,用头蹭他颈窝,叫了声,“哥哥~”
“诶!”秦稹紧紧抱住他,转了几圈,低头亲亲他的脸颊,“哥哥不在家,小笨有没有乖啊!”
小槭重重地点点头,答道,“有!”
秦稹很满意,“那有没有想哥哥啊!”
“想!”
“有多想?”
小槭搂着他的脖子,差点哽咽出声,“很想,很想。”
秦稹没有听出异常,只是觉得这小傻子越发黏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哥哥也想你呢!”
小槭深埋在他怀里,生怕他离了他有什么事,一直低喃着唤他,“哥哥,哥哥,哥哥……”
“诶~小笨,哥哥在呢!”秦稹以为他在和自己撒娇,小鸡啄米样在他小脸上轻吻安抚他。
小槭唤够了他,确定他真的是自己的,完好无损站在他面前,满足从他身上跳下来。
小槭拿起锅铲继续热菜,秦稹则理所当然站在一旁偷食。
秦稹用手夹起一根菜,送进嘴里,点头评价,“小笨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小槭假装撇嘴,“哥哥,难道我以前做的不好吗?”
那人趁机亲了因气愤而嘟起的小嘴,“好!哥哥没有说小笨做的不好啊!小笨做的东西是天底下最最好吃的,你要一辈子都待在哥哥身边,给哥哥做饭。”
那人的甜言蜜语害小傻子红了脸,小槭像裹在蜜罐里,甜甜地点头,“嗯~”
早春的傍晚是最暖人心窝的,特别是与心爱之人一起过着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再也无欲无求了,是是非非都变得不值一提,世间最快活的事也莫过于此。
徐兴呈的到来,在萧粲的意料之中,同时又令他惊愕不已,来人小心翼翼摆出凌王赏赐的两份礼物,让他几乎要晕死过去。
两个木盒里装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萧粲从那模糊的记忆中搜寻着两人和木盒里残骸的相似之处。
电光火石之间,萧粲再也端坐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重重倒在地上。
数行血泪从他眼角溢出来,他记得,那两人就是李尚荆和钱铭。
看来,是一点活路也不想留给他,要活活将他逼死才甘心。
萧粲昏死过去,直拖到第二天傍晚时才传到秦稹耳边的。
那时他还在华英阁内商讨如何处治那大批的降兵,听到萧粲昏迷不醒和将难逃一劫的消息,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再也坐不住,匆匆吩咐了几句,便神色慌张跑了出去。
前尘旧梦,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心里早就没了他的位置,终究是不忍心让他独赴黄泉。
萧粲被他折磨得身心疲惫,再无反抗之力,为什么却开心不起来。
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秦稹扯过坐骑,不顾众人的非议,在大街上飞驰。
就像当年城破时,不顾一切去找他。当时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太多,各种羁绊使他们越来越远,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酒当歌,无忧无虑地畅谈天下事。伴着月色互诉衷肠,就着美景踏春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以前的种种,恍若隔世,重现在他眼前。
又看见他坐在空荡荡的王府里看着他,像阴差直勾勾盯着他,让他不寒而栗,充满血丝的双眼似一把利刃,直插在他心口,让他连站都站不住。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他又何尝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何尝没有想过要竭尽全力想方设法保护他。
只是他要怎么也找不到既成全了自己,又不负了他的法子。
秦稹目眦尽裂,脑袋快要炸开,他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才一步步走到这般田地的。
在阔别已久的南景侯府停下,外面春意盎然,生机勃勃,里面却死气沉沉,如烈火地狱。他翻身下马,脚底有千斤重的荆棘,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痛彻心扉。
不敢去想那人到底如何,大半年未见他,也不知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如果当时各让一步,相互体谅一些,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他不是故意的,要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他的也并非他的本意。
早就后悔,在西南起兵时,就追悔莫及。
都是他的错,不该骗他,不该伤他的心,不该毁了他的一切,不该逼死他的亲人,不该抢了他最亲的弟弟……亦不该遇到他。
当时没有进京见他,没有和他相识,他也不至于落到将要客死异乡的地步。
那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心比天高,目空一切,以为别人的心可以随意践踏,以为那被自己逼走的人还会回来,以为那所做的蠢事可以弥补。
以为自己的心真硬如玄铁。
秦稹走不动了,头痛难忍,心如刀割,仅仅站在门口,就如受那剥皮醉骨之罪般。
导致曾经也有过相亲相爱的两人最终落到老死不相往来,相互猜忌怨恨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冷漠,让他们渐行渐远。
他没有进去,终于意识到再没脸见他。
第四十五章
上一刻还明晃晃的天,转眼就阴云密布,雷声阵阵,阴风飒飒,第一场春雨来了。
啼笑皆非的往事,随着这场雨消逝殆尽。
秦稹立在门口不知多久,风雨淋湿他的衣衫,安宿上前为他撑伞,才回过神,抬头望天,他眼眸一暗,像是记起什么来,再不能待不下去了,于是转身翻上马,策马就朝王府驶去。
回家的路很长,很难走。
那段路,比晟京到南都的距离还长,比凌王府到南景侯府那条路更难走。
再长再难,他也要赶回去,怕黑怕打雷的小傻子还在等他呢。
急匆匆回到王府,院内四处已点起了嫣红明灯。
推门进去,桌上燃着一盏红灯,伴着他开门关门的动作而随风扭动。小槭已团在床上呼呼睡着了,小狗似的模样,呆呆傻傻的,软萌可爱,秦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软发,手指所及之处,恍若点点星火,抚平那不可名状的痛处之后,又灼烧他那千疮百孔和硬如磐石的心。
小槭缩在被窝里,睡得很浅,本就在等他,听到丁点声音,兴奋地睁开了眼,小傻子露牙嘿嘿笑,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床前,怜爱地看着他。
小槭伸出嫩白的小手抓住他,证实他是真的,软软地叫了声,“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小槭才放心,小手却抓得更紧。
“啊嚏~”小槭揉了揉鼻子,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味道,皱眉问道,“哥哥,你喝酒了?”
“嗯~”秦稹不咸不淡地回道,“放心,就喝了一点,还不至于就醉了。”
小槭悄悄朝他做鬼脸,心道,骗小笨蛋呢,这么浓的酒气,都快把他熏死了,叫喝了一点?
秦稹脱衣上床,挤进被窝,紧搂着他,“刚才打了两声雷,你害怕,哥哥,特意赶回来的。”
小槭鼓起脸,和他争辩,“我不怕!”
秦稹挑眉,“真的?”
听出他的质疑,推开他,特意提高了音量,“当然是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什么都不怕。”
最后一字未强调完,桌上的烛火突的“哔啵”一声响,在静谧的寝殿显得格外炸耳,刚刚还昂首挺胸,夸下海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惊慌失措,直往面前人的怀里钻,那模样恨不得融进他的骨血里才肯善罢甘休。
这副怂样,秦稹忍俊不禁,在他头顶重重亲了两口,低喃道,“你可不就是个小屁孩吗。”
小槭躲在他怀里锁住他的脖子,不愿挪开半分,嘴硬的不得了,“我才不是……”
秦稹低笑,记起来,有件事从来没问过他,“小笨,今年几岁了?”
“嗯?”小槭愣了须臾,好奇他怎么想起会问这事,眨巴眼,如实回道,“过了二月初九,就是我十六岁生辰了。”
二月初九是初见哥那天,十六年前的那场大雪天,是温柔的哥哥把他捡了回去,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
秦稹心头一动,越发懊悔,这孩子还这么小,可他之前对他做的那都是些什么事。
“二月初九,那没有几天了。”秦稹把怀里的人往上提了提,轻声问他,“小笨,过生辰时想要什么?”
小槭受宠若惊,上一次过生辰已是将近两年前了,如今白云苍狗,物是人非,现在平平稳稳的日子,已无他求,即使有,他有自知之明,哪敢说出来,一时语塞,“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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