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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和亲 完结+番外 (米洛)




第8章 黑狱
  “简单来说就是君上的敌人,”伊利亚道,“那些夺权失败的皇子与公主。”
  一滴冷汗从炎的额角滑落,他想起乌斯曼曾说过,他有许多兄弟姐妹和他争抢王位,各个手段极其毒辣,全然不顾及同胞情谊。
  他们的父王也是在这样的斗争中,踩着同胞手足的尸首上位的。
  “炎,还好你没生在西凉的王宫里。”伊利亚忽然感叹道,“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炎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身为皇子,炎不是没有感受过皇权的诱惑,只是他更喜爱兄长。
  他宁愿自刎,也不会伤害兄长分毫。
  所以炎忍不住想,当乌斯曼斩杀、囚禁他的兄弟姊妹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高兴?痛快?还是遗憾和伤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炎觉得乌斯曼再冷血无情,也不会对至亲的血都无动于衷。
  炎想着乌斯曼,靠着土墙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又梦见了皇兄,只是这一次的梦境里还有那对老是捣蛋的孪生弟弟在,大家在冻得极结实的湖面上滑冰、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是谁在后头推了炎一把,炎滑倒了,整个人都趴在冰面上,爬不起来。
  忽地,一只惨白的手从黝黑的湖底伸上来,“啪”地贴在冰底,几乎将冰层震碎。
  炎吓了一大跳,不觉盯着那只“手”瞧,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按在冰上,印出无比清晰的掌纹,炎莫名的心慌,当他抬头想要叫人时,那只手松开冰层,往下沉去。
  炎终于看清那手的主人是谁,他的银发在水里飘逸,他的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脸,慢慢地消失在漆黑的湖底……
  “乌斯曼!”炎惊醒过来,天还没亮,寒气冻得他浑身哆嗦。
  “好好的一个梦被他给搅合了。”炎皱眉,翻身闭眼,却再也没有睡意了。
  通往黑暗地牢的道路几乎是垂直的。
  若脚下不稳,便直坠到底。
  乌斯曼一手持灯,一身白衣,走在这地牢潮湿而又陡峭的石阶上,却是如履平地。
  一条路,一间牢,却有一百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把手。
  乌斯曼终于来到牢房前,长年遭受地下水的渗透,大理石砌成的狭窄牢房内,满是苔藓的气味。
  这牢没有门,密布的水珠挂在冰凉的门框上,风一吹,如雨坠下,在门槛上敲出无数的小坑。
  这地牢与西凉国同岁,千百年来关了无数见不得光的人。
  乌斯曼没有走进牢内,只是站在门口,一双湖水般的绿眸望向里边,在这最为黑暗的角落里,藏着一道比黑夜还要黑的身影。
  他和乌斯曼一样的身材高大,有着西凉人的特征。
  “别躲着了,你知道我来了。”乌斯曼道,语气不冷不热。
  “我没有躲着,”黑影回答,“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本王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你。”
  “路过?”黑影轻声笑道,“真这么简单?”
  “哼。”
  “乌斯曼,别总那么任性妄为,也别总是把世人想得太坏。”黑影劝谏道。
  “想得太坏?”乌斯曼忽然笑了,“没有母亲对王权的贪欲,也就没有我的降生。对我来说人之初性本恶。”
  “所以你就把他诱骗来西凉?”黑影突然改了话题,叹气道,“你们都不是一路人。”
  乌斯曼绿眸微微眯起,很是不悦。
  “乌斯曼,你明知道他不合适你,为何还要对他出手?”黑影动了动,在坟墓般的地牢里就像一团鬼火。
  “为何,呵。”乌斯曼冷傲道,“我本就是逆天而生,天底下的事情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谁是不合适的。”
  “乌斯曼!”黑影几乎要扑出来,嚷嚷道,“我劝你放他走吧!你要想清楚,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乌斯曼生气似的转身就走,然而他的脚刚迈上台阶就又停住:“王兄,我想要做的事,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仅此而已。”
  说完,乌斯曼便拿着燃剩一半的烛灯,上楼去了。
  “……仅此而已?乌斯曼,真的吗?”
  地牢里悄然无声,灯火的余晖彻底消失后,地牢的一切重归于黑暗中,就像坠入那万丈深渊……
  玥琅宫,空中花园。
  在巨大廊柱的支撑下,无数浅金色的棚布张开着,阻挡着毒日的侵袭。
  廊间的织金纱幔随风飘逸,显出一派悠闲之姿。
  在这满目的姹紫嫣红的花丛、喷泉池和羽扇之间,席地设着一张又张的雪白软塌。
  西凉王、王宫贵族和各部落的富商巨贾按照不同的品级和地位,坐在各自的席位中,品着冰镇美酒,看着舞池中的少年表演着剑舞的把戏。
  “呵呵,真有趣……”众人都在轻声交谈,互相敬酒,唯独乌斯曼斜枕在一只绣有扶桑花的软枕上,闭着眼似在小憩。
  “君上。”有人来了,跪在乌斯曼面前小声唤道。
  “雅尔塔,你没看见陛下睡着了?”乌斯曼的身边跪坐着一位身材妙曼的美妃,她以薄纱裹身,美好的胴体若隐若现。
  雅尔塔是王宫太监总管,伺候着主君和妃子们的起居,面对半裸着的美妃希娜,他目不斜视,只是道:“但这是君上吩咐的事情……”
  “吵什么?”乌斯曼悠然地睁开眼,不温不火地看着雅尔塔道。
  “回君上,”雅尔塔赶紧低头道,“大燕使团不出五日便能抵达丹炀城外。”
  “是么?”乌斯曼慢慢坐起身来,“这么快。”
  雅尔塔一听便明了:“属下告退。”
  雅尔塔下去了,去给大燕使团使绊子,让他们在外边多停留一阵。
  “君上,您的酒。”希娜见乌斯曼笑了,连忙送酒上去。
  “我今天喝得够多了。”乌斯曼轻推开希娜,站起身来。
  众人一见君主起身,立刻端正了姿势,低头、屈膝跪着。
  “你们随意,我去书房。”乌斯曼毫不留恋地离开软塌,希娜的眼里憋着一股委屈的泪。
  君上的捉摸不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最近这段时间,君上对旁人更加爱答不理。
  而且不论她使出怎样的解数,君上都没再临幸她。
  想着自己心爱的君上日渐离去,希娜的心里凉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君上再看自己一眼。
  “希娜。”正当希娜难受得要落泪时,乌斯曼又突然回头道,“谢谢你的酒,酿得不错。”
  “君上……”希娜枯死的心瞬间就复苏过来,她匍匐着跪倒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臣妾谢君上夸奖。”
  乌斯曼微笑着离开宴席,银发清逸,衣袂翩然,那超凡脱尘的身姿愣是看呆满堂的贵客,这席间好一会儿都是静悄悄的。
  御花园外是一道空阔幽静的长廊,像雪山一样庞大的霜牙正蜷成一团,在那打呼噜。
  “醒醒。”乌斯曼对霜牙道。
  参与宴席的客人都害怕霜牙,乌斯曼就让霜牙待在这儿。
  见着主人回来,霜牙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还伸出利爪扒住地,往前伸懒腰。
  “兹拉!”一声,霜牙前爪下的白瓷地面被划出三条杠,霜牙瞪圆眼,连忙抬爪压住,并讨好地蹭了蹭乌斯曼的脸。
  乌斯曼轻笑着摸摸它的头。
  忽地,一股炉膛似的热风袭上乌斯曼的脸庞,让他的银发随风飘逸,越发的银光闪闪。
  乌斯曼看向廊外,毒辣的日光亮得像要吞噬掉一切,除了刺目的白什么都看不清。
  而在这正午时刻,整座丹炀城里的人,哪怕是乞丐都会躲在阴影下,躲避着毒日炙烤。
  ……除了死囚塔里的人。
  “第十日了,他的忍耐力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乌斯曼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霜牙听不懂,把头歪了过来。
  “霜牙,你知道吗?他可爱干净了,在外打仗还要泡温泉,把自己拾掇干净。”乌斯曼对霜牙笑道,“我还以为他在见到死囚塔的那一刻,就会立刻调头回来,向我抗议死都不待在那,但没想他一句牢骚话都没有。”
  霜牙眨巴着眼,听得可认真了。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乌斯曼对霜牙眯眼一笑,“他越是这样反抗我,我就越想看到他跪地求饶的样子,到那个时候……呵。”
  霜牙依旧歪着头,那锐目尖牙的模样明明凶悍,却愣是显出一分可爱来。
  “走吧。”乌斯曼走在前头,有些无奈道,“这公文还堆积如山呢。”
  这话霜牙听懂了,它甩了甩尾,跟在乌斯曼的后头,去御书房了。
  炎在这死囚塔里,简直是度日如年。
  每过一日,他都会在墙上划下一条深深的竖线,如今已是第十五条。
  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十五日了,足足半个月,使团都还未到!
  炎一直以为这些“线”代表着希望,不出五、六日,他就能恢复大燕特使的身份,去找乌斯曼算账。
  可现在看来,这些“线”无疑是一种嘲讽,嘲笑他的“天真”和“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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