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不知内情,只当景霆瑞欺侮、作践了皇兄,便筹谋发兵,还向当时身在大燕的乌斯曼借兵,想着哪怕篡夺了兄长的帝位,也要将景霆瑞拉下马,将其碎尸万段!
然而,他只是景霆瑞设局中的一步棋,一步最为重要的棋,没有他的突然篡位也就没有叛党自爆真身,从而引出所有的乱臣贼子。
虽说这件事已随着叛党全部落网,而且斩首示众为终结,但这中间,乌斯曼出尔反尔不说,还与景霆瑞背后结盟,把他的军队困杀于御花园中。
炎一直觉得景霆瑞很可恶,他把所有人都骗惨了!也觉得乌斯曼很可气,他若是出兵相助,亲王府的士兵就不会死伤这么多,但他最恨的人其实是自己。
那段时间——炎恨极了自己!
恨自己一叶障目,没能看出这是一出戏,恨自己轻信他人,害死无辜将士,更恨自己当初对皇兄的帝位发起攻击,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和景霆瑞一样都是伤害了皇兄。
尘埃落定之后,即便有皇兄多次下诏,为他洗刷“起兵篡位”的罪名,但是文武大臣在暗地里依旧是指指戳戳、议论纷纷。
“这永和亲王若没有一点篡夺之心,当初又怎么会发兵?”
“漂亮话谁不会说,景霆瑞设计抓叛臣贼子,这永和亲王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可是一块长大的……”
“就是说呀,当今圣上仁善,爱护弟弟,这谋反之罪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抹去了。真是可惜了那些为亲王赴死的忠义之士,他们到死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是拨乱反正呢。”
“我要是永和亲王,早就拿刀抹脖子了,哪还会天天跟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入朝,照常领兵……”
在他们的眼里,永和亲王是不是想要帮助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经做过什么,以及他的失败。
炎以为自己不会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他只要继续守着皇兄就好,可是逐渐的他发现已经没有什么事,是他可以为皇兄做的。
军政要务,皇兄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会处理妥当,极为繁忙之时还有景霆瑞相助,而他却是真真成了一位闲散亲王。
不过他知道皇兄舍不得柔儿出使西凉,毕竟路途遥远,也知道乌斯曼没安好心,所以才顶下皇妹,自己来到这里。
但是炎忽然发现哪怕来到这全然陌生的国度,他都无法觅得一丝内心的安宁。
喜欢皇兄……不能喜欢皇兄,想要留在皇兄身边、不能留在皇兄身边,他心中那破开的大洞永远都是空落落的,怎么填都填不满。
“炎,我知道你现在在文武百官那里不受欢迎,我也知道你身上没有任何的实权,当初追随你的人,现在都离你而去……”乌斯曼沉声道,“但我要的原本就不是那些东西。”
“你要什么?”炎皱眉问。
“我想要你,我想要你的人,还有你的心。”乌斯曼凝视着炎,目光坚定而执着。
炎同样看着乌斯曼,那乌黑的眼眸里有质疑,有仿佛看笑话一样的冷意。
池水渐渐趋于平静,倒映着相互对视的两人。炎忽然就动了,他双手一撑池沿,跃出蓄水池。
布甲上的水花纷落,搅乱了水面也搅乱了岸边的沙土,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洼。
炎的双脚踩在这些水洼上,背对着池里的乌斯曼,忽然道:“好,我给你。”
“什么?”乌斯曼的瞳孔骤然一缩,紧紧盯着炎的背影,点点水珠依然从他身上滚落,就像泪珠一样,不曾停歇。
“不过,我只能给你我的人。”炎微微侧转头,沉声道,“我的心早就不在了。”
说完,炎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往营帐里去了。
第39章 寻心
乌斯曼在蓄水池中愣怔, 阳光刺目, 像刀子般割裂着乌斯曼的视野, 任何东西都是扭曲而破碎的。
乌斯曼扶着池边爬出水池,那束假发也随着水流滑落。闪着银芒的及腰长发似比阳光还要熠熠生辉,极像神女峰上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乌斯曼的鞋袜都掉在了池子里, 他赤脚踩着滚烫的砂砾,走向炎的营帐。
光线从极亮转到昏暗, 帐篷里并没有点灯, 炎站一张称不上是床铺, 只能说是地铺的边上。
他已经把湿掉的布甲卸了,身上只有一条系在腰间的布围裙, 原来是用以固定布甲的。
围裙下便是兜裆裤,可以说炎已经半裸着了。
炎的脊背很漂亮,即使有着一些伤痕,他毕竟有带领打仗过……乌斯曼盯着炎的肩胛骨和脊椎一
带的肌肉曲线, 它们就像是祭司塔里那些雕琢精美的神像,美丽中还透出圣洁,让人很想要亲吻上去。
然而,再肌理细腻的大理石都没有炎身上的肌肤漂亮, 活物毕竟是活物, 岂能是那些石像所能比拟。
乌斯曼的眼睛无法离开炎的身体,不论是他挺直的裸背、扎实的腰臀, 还是他那双修长的腿,都实在诱人……
“乌斯曼。”炎不知是感受到这灼热的视线还是怎么的, 伸手揉了揉的后颈还有肩膀一带,然后道:“你只打算站着看吗?”
“当然不是。”乌斯曼快步走向炎,站在他身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轻撩起炎湿润的长发,低头吻在发丝上。
炎一怔,随即道:“你不用做些讨好我的事情,我是男的,你即便睡了我,我也不会怎样。”
“炎……”
“乌斯曼,你记住,你要的,我给你了,从此我与你不再有任何瓜葛。”炎拧眉道,“以后你做你的西凉王,我当我的闲散王爷,彼此再无干系。”
“这些话你是说给本王听的,还是你自己?”乌斯曼忽然笑了。
“当然是讲给你听的。”炎没好气地道。
“但在本王听来,你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乌斯曼眼里映着炎的后脑勺,“炎,你很想逃走吧?”
“没有!我既然同意了,为何还要逃?”炎有些愤怒。
“那你转过来,看着我说话。”
炎愣了愣,就像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背对着乌斯曼的。
“我知道了。”炎转过身,并抬起头看着乌斯曼。他的心脏噗通一下,跳得更激烈了。
为什么乌斯曼的脸上挂着微笑,眼里却透着伤感,他不已经遂了他的愿吗?
还是乌斯曼又在演什么戏?毕竟他的演技这么好,把“赫连乌罗”都演活了。
有本杂书上说帝王识驾驭群臣之术,平时里戴着无数张不同的面具,演着千面人生,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毕竟,皇兄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呢。
乌斯曼突然伸手过来,炎不由得肩头一颤,但很快捏起拳头,站住不动。
乌斯曼的指尖轻抚过炎的肩头,就像羽毛撩拨一般,他的视线从炎面无表情的僵硬的脸孔转到赤裸的胸膛。
明明是男人,炎的身体却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乌斯曼闭了闭眼睛,忽然低头下来,炎知道他要亲吻自己,便把眼睛闭上,拳头不由自主地捏得更紧,指关节都泛着白。
“我会把你的心找回来。”乌斯曼没有吻他,而是几乎贴着脸,在他耳边道,“炎炎,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然后在炎诧异的目光中,乌斯曼眯眼笑着,弯腰从地上拉起一件薄毯,披裹在炎的身上。
“炎,我现在要回宫去了。”乌斯曼笑了笑道,“实在是这些天在斗兽营里,积累下不少公务……”
然后,乌斯曼就走了。
炎一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确定他的身影消失在营地里。
“搞什么啊……”炎腰间一松,整个人都摔坐进地铺里,地上都还有水,谁让他们两人都是湿漉漉的。
炎低头想不通乌斯曼在做什么,黯然叹道:“我自己都找不回我的心,你哪有这能耐。”
炎说着,不觉伸手摸向左胸,方才乌斯曼在他耳边低语时,他的心头突突直蹦,蹦得差点让他以为他还能感觉到什么是心动。
“哎……”炎往后一仰,索性躺了下来,看着灰兮兮的帐篷顶,一时间没了任何想法。
“炎!”斜阳西下,伊利亚回来了。
他还没进门,炎就先闻到一股烤肉香气。
“炎,我买了好多吃的,别睡了,快起来吃!”伊利亚兴冲冲地道。
炎依然没有动,瞪着帐篷顶,仿佛要将它瞪出一个洞来。
伊利亚却已经在摆设餐桌——一只破木凳了。
先在凳子上铺下一张油纸,然后放上一串串还冒着热气的烤羊肉、一只只焦黄酱香的烤猪蹄,还有一个个烘得正好的馕饼。
他腰间缀着一个布袋子,伊利亚把布袋解下,里面是一罐羊奶酒。
看来伊利亚是去了好几处地方买吃的。
“这足够我们三个人吃了。”伊利亚笑着道,“炎,炎~!快起来呀,都热乎着呢,可香了,别睡啦。”
“炎炎……”炎却皱着眉头,极轻地自言自语着,“他之前说,炎炎,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在伊利亚不停叫着炎时,炎忽然想起了什么,歪着头道:“……炎炎?”
那日在美人蕉里,乌斯曼帮他洗澡,还……抚摸了一番,让他浑身舒畅,当时乌斯曼是不是说,给他取名叫炎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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