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声被携着血腥味的狂风吹散,从韩匡这个方向看去甚至能看到那支从他肩头突出的刀尖。那一刻韩匡是真急了,站在自己面前挡住敌军的不是其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将军,那是诸葛恭,是和他分享过去、放过荷花灯的诸葛恭啊!
卫夜也是一惊,诸葛恭刚刚是连一个后退或躲闪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生生挨了这没什么技巧的一刀。吃惊归吃惊,这时候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卫夜一使力,三个刀尖都已经插入诸葛恭的肩膀中,他一个巧劲翻转,“咔擦”一声脆响。
诸葛恭这才回过神来似的看着卫夜,顺着他的脸往下看,刀杆、手、刺入肩膀的刀、血。
然后眼前浮现一张张画——刻意抹了泥土的脸、跪在掩埋王傅尸体砖瓦旁的瘦削背影、夹着泪水诉说绝望的眼眸……一张张铺天盖地而来,最后耳边响起一句记忆尤鲜的“你我不合,就此别过,再不相认!”,画被泼上墨,毁了。
王病。
在面馆的时候,韩匡说出这个人名就露出自以为不经意在外人看来实则真情意切的笑,虽然只说了一遍,但诸葛恭还是记住了。
车骑将军的亲兵看到这一幕,立刻挥刀上去护卫诸葛恭,卫夜不得已抽回刀,就算如此,他这一击也已经重重伤害到了诸葛恭,毫发无损的他已然占尽上风。
“将军!”那个最快反应过来的亲兵朝诸葛恭怒吼一声,平时他们都是沉默寡言的,但这次他们都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击诸葛恭竟然没躲掉,受惊程度不亚于卫夜。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军队已经包围上来,诸葛恭捂着左肩三个血洞,突生天道好轮回的感慨。
去年作的死,今年统统找上门了。
“将军!将军!镇军将军命您后退回去!”
是韩匡身边的传令兵。诸葛恭咬咬牙,盯着卫夜,那眼神如果能化成刀伤人,卫夜现在恐怕就被千刀万剐了。
“不回去。”诸葛恭伸手握着缰绳,好在拿枪的是右手,虽然很疼,但也不是严重到不能打。
卫夜瞥了眼两边距离越来越近的骑兵,朝诸葛恭头顶上方不远处看去,得意地笑了。
韩匡握紧拳头,对卫夜的嘲讽视若无睹,道:“去把车骑将军绑回来。”
传令兵道了声“是”,快速下台上马进入军阵中。
诸葛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也注意到了周围军阵的变化,知道这是韩匡要他退兵的信号。
“你们杀了王傅,还给人家扣了顶‘叛国贼’的帽子。”诸葛恭说完咳了口血,道:“我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去投靠你们,还好是王病把事闹大了,我才悬崖勒马不至于误入歧途,要不然也不会遇到王山这种傻子。”
周围的骑兵已经张弓搭箭对准卫夜,前军中军却节节败退。
“没能留住你是我朝陛下的损失。”卫夜看了看周围一支支闪着寒光的箭。“喂喂喂…对我这千人来说,阵仗未免太大了吧。”
诸葛恭:“韩王山这个白痴。”
说完,诸葛恭握紧了□□,夹紧马腹,往前冲去。卫夜的亲兵围上来,把自家将军团团护住。
“这个傻子!”韩匡狠狠一锤砸在护栏上,只见诸葛恭孤身冲去,那些训练有素的骑射手只好弃了弓箭,亮出各自的兵器跟在诸葛恭身后冲了进去,仅剩二十名骑射高超的骑兵在外圈找准头,可是卫夜被骑兵层层包围,还和诸葛恭交手,身影如鬼魅,准头难找得很。
诸葛恭没什么战术,单纯的刺、挑、劈,卫夜都轻而易举躲过,三尖刀刺中诸葛恭的马,人很快就被马掀翻在地。
卫夜刚要把人刺杀于刀下,却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箭射中刀刃,诸葛恭已经站了起来,被卫夜的亲兵逼地连连后退。
传令兵收了弓箭,朝诸葛恭喊道:“将军,韩镇军命您回去!”
诸葛恭这一摔扯动肩膀的伤口,死咬着牙不□□出声,怒道:“不回!”
二十骑射手见两人分开了,立刻搭弓射箭,却都被卫夜的亲兵挡了下来。
按照以前训练的情况来看,现在前中两军只能当弃子,若是左右两翼军队归位,将深入腹部的敌军包围歼灭,或许还有胜算。现下却因为诸葛恭还死撑着横在军阵不中不上的位置,若是前军溃败,敌人首尾相连,则胜负难料。
果不其然,失去左右两军的干扰,卫夜的两万重甲骑兵踏过拒马桩,如入无人之境杀了进来。前中两军方阵被破,左右军转变为冲锋前军。
韩匡眉头紧皱,倒也不是真怕了卫夜,只是不想那么快亮出底牌,诸葛恭不是卫夜的对手,这底牌也不得不亮了。
韩匡见诸葛恭没有回来,前军形势严峻,不得已只好把自己手里一万精兵放出去,却不是帮诸葛恭,而是填补左右军队的空缺。
侧翼两军□□连发,卫夜也注意到自己深入敌腹有被包围团灭的危险,命令军队摆出防御的阵型,等待步兵追上来拿出盾牌抵挡□□箭势。
人多的优势很快就显露出来,踩也能把人踩死。韩匡的三万精兵与卫夜的两万重甲骑兵万皆是军队中流砥柱,碰撞在一起竟难分高低。
卫夜是既是领兵元帅也是冲锋悍将,面对诸葛恭和韩匡都没有丝毫畏惧。
“我就说这场仗打不得,打不得!!这样下去会全军覆没的啊!”
“蛮楚竟有这等武将!连车骑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完了完了,快退兵吧!逃吧!!”
韩匡没有理会身边几名聒噪的老军师和御史,朝举旗兵道了声“布阵”,又命令击鼓手快速击鼓,继而转身下了高台,上马抽出长剑。
将旗高高飘扬,众人看见韩匡的将旗移动,士气高涨,举旗兵看见高台上的令旗信号纷纷移动起来,众梁将跟随举旗兵一路斩杀敌人。
除了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军队的举旗兵大喊:“韩将军出动了!!!是韩将军的旗帜!”
诸葛恭转过头去看,自己军队的旗帜开始移动,而那只镇军将军的特殊旗帜正朝这边而来。
如果让韩匡知道自己跟他的恩人曾有过节,他定会站在王病那边与自己说教,自己岂不成了罪人…
韩匡的军队来了,举旗兵过来朝诸葛恭说道:“将军!请看令旗!我们不能留在这了!!”
韩匡勒马,停在诸葛恭身旁,却不看他,冷冷道:“你将被治不遵军令之罪。”
第111章 落梅
诸葛恭没有回答,韩匡等了一会,喊了个副将的名字,让其接管诸葛恭的军队,从始至终没有看诸葛恭一眼。
卫夜:“我看梁朝是没有人了吧,派一名马役与我军交战,岂不笑掉人大牙?”
韩匡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朋友少话也少,面对几万人的嘲笑也能泰然自若且毫不客气顶撞回去:“我朝人才济济,马役奴马,故派了韩某前来领教。”
“看到刚败下阵来的诸葛恭了吗?那就是你的下场,韩王山,我以为你够识趣,会扬驺虞旗,却没想到是来这里送死。”三尖刀直指韩匡,卫夜说:“就算你把军队变化成天罗地网也没用,败军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血祭我们的刀,升官士兵手中的人头!”
“他的话怎么比你还要多。”韩匡哭笑不得,依旧不看诸葛恭,但他身边只有诸葛恭一个人,还故意提高音量说的。
诸葛恭破天荒的没有接过韩匡的话,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卫夜,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日正中天,旷野之中,无数个矩形方阵在快速移动变化着,步兵手持盾牌站在前面,拒马枪在盾与盾的缝隙之间刺出,如同一堵长满尖刺的墙不断往前推进,左右两翼骑兵速度快得惊人,已经抄了急着打进梁军腹部的楚军骑兵的后路,形成一个薄而广的包围圈。
这对骑兵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随便往一个地方集中兵力攻击就能破了阵法。
卫夜看了看四周,只有一个地方缺口,但这很明显是陷阱,他只看了一眼,并没放在心上。
“列阵。”卫夜简单下令,近三万人整齐有序地排列成蛇状。
韩匡退到包围圈之外,道:“□□手,放箭。”
躺在地上的□□手装填完毕,拉紧弓弦。诸葛恭一直盯着被军队护在中间的卫夜,眼里似乎有两团明灭不定的火。
“绝不能让他活着逃出去。”诸葛恭说。
韩匡听那诡异的语气,以为他是因为吃了败仗才生气,遂道:“当然。”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箭雨袭来,卫夜眉头都没皱一下,蛇阵灵活变化,虽折了些人马,但损失不大,他打算箭雨一过就发出突袭,破阵擒贼。
箭雨攻势来的快去的也快,挺过去就没事。诸葛恭见卫夜还是毫发无损,夹紧马腹就要冲进阵中,却被韩匡拦下了。
两人终于四目相对,韩匡被他那要吃人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冷颤,好像违抗军令的人自己一样。
诸葛恭说:“我要杀了他,别拦我。”
韩匡看着那身被刺穿的铠甲,呈线条的血迹已经干了,他很不自然地缓慢地瞥开视线,生硬地说道:“…退下,不急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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