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呢?轩儿?”聂安吉回头,崇轩已经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立刻伸手去探那名满头是血的男子的脉搏。
王病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十分显眼,如坠落人间的明月,一下吸引了岑立的目光。
——
“轩儿……”聂安吉见他松开了手颓然坐在地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瞒着你娘偷跑出来的?乱来!她该多担心你!你…你太不懂事了。”
“聂叔叔,别说了…”崇轩把昏迷的苏锦苏师从王病怀里推开,道:“聂叔叔,麻烦你一会,保护我们,我要救他!”说罢,崇轩取出一套针,火折子用完了没法艾灸,只能施针,又撕下两边袖子替他包扎血流不止的头。
聂安吉警惕地看了四周,道:“你干什么!别管他了快和我回家!”
奇怪的是,四周一片安静,没有箭失,一点杀气也无。
月一点点被被云层吞噬,很快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崇轩根本找不到穴位,急得都快哭了。
——
刘辉业看到岑立往踏道去,现在城外还有项合几百铁骑,还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蠢事,立刻挡在他面前,“殿下!你去哪?!!”
孙离、高悦、钟奕同时喊道:“殿下!”
岑立置若罔闻,狠狠把刘辉业推开,冲下城墙。
——
聂安吉剑术高超,江湖赫赫有名的“封喉客”,最擅长的便是一剑封喉。一听到脚步声接近,聂安吉摆好迎战的姿势,守护在崇轩背后。
急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聂安吉长剑一出,长剑锋芒毕露,如毒蛇的信子吞吐着死亡的气息。
月已破云而出,照亮大地。
岑立终于看清一把剑朝他喉咙袭来,立刻刹住脚步,往后一仰,差之毫厘!
岑立喊他:“王病!”
回应他的只有一把剑!
岑立只得再躲,被逼的节节败退,喊道:“住手!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两次不中,而且对方两次都不还手。聂安吉收了攻势,仍旧警惕地盯着岑立。
“我是那躺着的人的姘头!”
聂安吉:“……”
——
崇轩就着月光把银针刺入,王病悠悠转醒,还看不清明,只见不远处有人站着,头上顶着个残月,傻里傻气的。
崇轩叫他:“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岑立一直看着他,见他似乎看着自己,又似乎在看自己身后不知道哪里。
崇轩顺着王病的视线回头看,脸色一白,赵国的太子竟亲自下来杀他了!
崇轩要去抱起王病撒腿就跑,手伸出一半,却见躺在地上的人笑着,眼里水光闪烁,竟是流出泪来。
崇轩离他最近,只有他听到那人虚弱地道:“华……歆。”
赵国太子的姓名——刘华歆。
崇轩刹那之间就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人死活要来到这,是来找刘华歆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梁人为什么能让刚刚明显要杀自己的赵国的太子改变主意,还亲自从城墙下来,冒着被聂安吉杀死的危险来找他。
王病,原来他叫王病。
崇轩毕竟还小,虽在家中读书习武,但缺少实战经验,此刻脑子乱成一团。王病突然呕出一大口血,又把神游的他拉了回来。
聂安吉还在回味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一时间没拦住岑立。岑立脸色大变,跑过去跪在王病身边,那神情,像是小孩看着被大人一气之下砸坏的玩具,想捡又不敢捡。
他们不过几个时辰的分隔,岑立心中千言万语,却只道出一句:“你去哪了……”
王病的手在刚刚马车翻滚的时候磕到了,不知道骨头碎没碎,之前在将军府的时候用手爬行,血淋淋一只手,他还能勉强伸出去,去拉岑立的袖子。
“我……”王病笑着说,“我……回,来,了。”
哪怕是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第74章 烧城(2)
“太子殿下!”刘辉业看着抱着王歆上城墙的岑立,惊恐地差点站不住,还好钟奕及时扶住他。所有人都一脸疑惑地注视着他们的太子,和他怀里头和手都是鲜血的人。
公孙曹蠕动着身子喊道:“轩儿!”
岑立:“谁都不许跟上来。”
岑立走进城楼,崇轩跟在他后面,聂安吉跟在崇轩后面。
见岑立还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崇轩作为医者终于看不下去了,道:“放他下来,这样会压到他脖颈的伤。”
岑立把王病放在榻上,头也没回道:“你把他送到我身边,我不杀你。他不让人看病,你回去吧。”
崇轩再笨也看出了他们关系不一般,按理说把王病送到这里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而且他还要回家,说不定娘已经掀翻家找他了。但是听到最后一句,崇轩还是忍不住道:“头的伤只是紧急包扎了一下,还是请个人看看吧,他的手也受伤了,不快点看或许以后都没法写字。脖子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掐过的,最好暂时不要说话,静养几日就能恢复。还有他的腿,被人用特殊的点穴手法封住知觉,我学艺不精不敢尝试,希望你能找个高手替他解开穴道,否则长期下去他的腿真的会废的。我给他做了一次艾灸,一炷香前喂了他一碗人参汤……”
岑立把他的左手袖子撸起来看,果然之前的剜肉的伤加重了,甚至能清楚看到一截白森森的骨头。
崇轩这一开口,自以为很有必要地把从公孙曹把王病带到家中后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那个人爬着也要来城门的壮志雄心,最后道:“公孙府君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我能替他求个情么?”
沉默良久,正在崇轩以为他根本不想理自己时,岑立背对着他们冷冷道:“你回去吧。”
聂安吉拉了拉崇轩道:“走吧轩儿,你娘该急坏了。”
崇轩不再说话,转身跟着聂安吉走。
岑立却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后,像是也要送他们。
崇轩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又看看岑立,岑立似乎有话说的样子,崇轩先他开口道:“王者夺天下,医者医伤患,身在乱世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并无种族之分,也无对错。去年我爹打下的城池,成了我们的栖身之所,过了今夜又会变成谁人的掌上之物,我们又会流浪何处?春去冬来,始盛而后衰,变数一直都在,我虽然还小,也希望能像你们一样,再大的变数波折,也只为一人心无旁骛。”
岑立读懂了他的话中话,淡淡道:“公孙曹不会死,但他暂时得待在这里。”
“多谢。”崇轩朝他一揖,招呼聂安吉,转身出了城楼,岑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出了城楼,一百铁浮屠、刘辉业、孙离、高悦和钟奕都围了上来。岑立叹了口气,道:“谁若动他一下,就地解甲回家吧。”
崇轩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掠过,短暂地停在被扔在地上绑成虫子一样的公孙曹脸上,最后看了一眼岑立,转身走向踏道,就这样淡定自若地从匈奴人的刀枪剑戟里走过,一到地上就被聂安吉背起来,消失不见了。
岑立抢在刘辉业发作前道:“五叔,有什么话进城楼再说。”
孙离一直看着二人走进城楼,却听一声巨响,跑到垛口往下看,项合正命人用马拉来一棵大树干,看那样子是准备要撞门了!
“该死!”孙离咒骂一声,朝身边的高悦道:“他都不知道现城墙上站的是谁,撞坏城门就不怕被治罪?!”
——
城楼中,王病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岑立帮他把被子掖好。走到刘辉业面前道:“他的腿,还有脖子的伤是怎么回事?”
刘辉业:“他身体并非常人,得了一场热病就……”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岑立打断他的话,“五叔,把他腿上被你封住的穴道解开,我既往不咎,出了这座城楼,你还是康王。”
刘辉业脸上的表情凝住,“你……你在说什么?”
岑立叹了口气,道:“崇明的夫人神医田窈,她儿子的话,听起来比您的借口有说服力得多。五叔,非要我说出来吗?是!他是害了场热病,可是醒来之后就莫名其妙走不了路!这中间只有你碰过他身体,以五叔的医术和自身的经历,要无声无息废掉一个人的腿不难吧?”
“糊涂!”刘辉业怒道:“你这是受小人蛊惑!崇明是灭我国家的仇人,你怎么能相信他儿子的话来质问你的亲叔叔?我为赵国事必躬亲,到头来却落得被你出卖的地步!先帝啊!”刘辉业跪了下来,朝楼顶凄厉喊冤道:“是臣老了,没用了,无法辅佐殿下,害得他听信小人谗言,蒙蔽心智,都是臣的罪过!”
“咳咳咳咳……”王病本来睡眠极浅,被刘辉业的惨叫声吵醒后便是一顿猛咳。
岑立顾不得刘辉业,跑到榻边替他胸口顺气,王病浑身颤抖个不停,脸色白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大口血咳了出来。岑立大惊,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锉,除了拿袖子去擦他嘴边的黑血外,再没别的办法。
王病好不容易抑制住不要命似的咳嗽,抬起头,如点墨星辰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岑立,“额额额”了几声,还是说不了话,这让他又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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