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病随便指了个方向,挑起一边眉毛:“离家出走的纨绔公子吗?算了算了,报恩这事我可承受不起。刚才来的路上正好看见他,他往那个方向去了。各位好汉请快快去忙,莫要让那公子走远了才好。”
阿无临走时扫了他一眼,跨出门槛才对身边人道:“跟紧他。”得了命令的两人闻声点头,一跃上了屋顶。
这边屋里还是王病一人枯坐着,不久掌柜的提着两壶落满灰尘的酒坛朝他走来,重重在桌上一放,往王病脸上吹了灰尘。
王病鼻子一养连续打完好几个喷嚏后:“……”
恶作剧完后的老板在王病对面位置坐下,“就这最后两坛了,小子,以后你别来我这儿买了。”
王病惊呼道:“不卖这酒了?”
“不止不卖了,这店我也得关门了。我儿子死了,在洛阳和匈奴打战啊战死的,他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总得去认尸。况且一想到他被那些可恶的蛮族杀死,这地方我就待不下去。”
王病心里好笑,洛阳沦陷是去年二月的事了,而他今年三月才得知他儿子战死的消息。
好笑极了。
那两坛酒还摆在两人中间,王病从怀里摸出大把银子递了过去,突然就不那么想喝了。
“老板,我看您…留在这地方酿酒开店过完下半辈子,此地远离战乱祸害,总好过您千里迢迢入胡人之地。您儿子肯定也是不希望您去找他的。你虽失子心痛,但若要去为你儿子报仇,杀死一两个甚至更多的胡人就可以了吗?”
回忆起最后一次跟儿子见面。他才二十岁,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傻样笑着跟他说:“国难当头,孩儿怎可苟且偷生?”
想到自己儿子被蛮族杀死就又悲痛又气愤,而更让他可恨的是这地方还照样日日夜夜歌舞升平,这里的人还沉迷在纸醉金迷的和平幻境里面,殊不知千里之外的洛阳长安大好河山尽失,他的儿子又为了什么战死沙场?这些人哪里值得他儿子用生命去守护?
他怎么能够待的下去?!
这些劝慰别人的话其实是在为自己的胆小懦弱找借口,他听得多了受不了了,猛地站起,火爆脾气一上来指着王病鼻子怒道:“我儿子战死沙场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胆小鼠辈!你们的和平建康快乐都是远在沙场的一兵一卒用命换来的!轮不到你们去拼命就不要在这说风凉话!我也是打过战的,当初要不是他拦着我不让我一块去,我还能多杀几个蛮子!再凌迟了王傅那个杀千刀的卖国贼!简直罪该万死!现在…要我在这跟你们一块说风凉话,还不如一刀了结了我!”
他们这些生活在沙场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人,当外族不断入侵国难当头之时,要让他们安稳过日子,就跟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提刀上战场一样可笑。
这是王病头一次见他这模样,从前只把他当做被生活压迫孤独而可怜的人,现在反而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王病等他一大串话说完呼吸稍微平复后,又觉得现在不可坐着对长辈说话,动了动稍微麻痹的腿,缓缓站起来,深深一揖,眉眼带笑,“您说的没错。酒我收下,这些钱您留着路上花吧。”又从袖子里拿出张地图抖开,转了个方向,准确无误指着会稽郡,一路向上直到洛阳。
王病道:“洛阳如今是胡人之地,羯人崇延自称帝以来表面上安抚梁人,实则对之以“高压政策”,留在北方的士家大族十不存一。大梁境内自然不必我多说,你到汝南时候要特别小心,两国交界纷争颇多,嗯…最好…跟着梁人走。”
老板怔了好一会儿,眼神复杂地从头到尾打量着王病,最后面无表情:“小子…多谢!但我不是去游山玩水,地图我收下,当是你的酒钱。再多的钱,也只有活着才能享受。”
王病没有与他争,把钱拿回来,看他拿出个包裹背上,才知道他刚刚在里面忙活那么久的原因。两人一起走出店,掌柜又犹豫了一下,把店门钥匙给了王病,王病也不拒绝,只是笑。
王病拜:“大将之风丝毫不减当年。司马将军。”
王病曾当过不大不小的闲官,见过的朝廷大人物倒是不少,不过文官武将在那时矛盾颇多,正真有本事的将领看不起只会醉酒耍风流却享有高官厚禄的世家大族子弟,司马烨这人即是如此了。
司马烨重重“哎”了一声,被道破身份也不惊讶,无奈地摇摇头:“老了,身后没有半个兵,也要去打最后一战。”
雨停了有一会儿了,灰黑的天空被洗涤地分外蓝,几缕阳光透过白云瀑布般洒下人间。
王病目送司马烨佝偻的背影,在路的尽头,左拐,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都已出场,不过□□味有点重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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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1)
原本就是一间简陋的小店,此时却让王病很是头疼,他惊讶的是这间店看似破烂穷酸却是打理地十分干净,每一处角落的案和席的摆放都把这窝大的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可他到底还是不爱住在这里,没酒喝了他也没心思下山,收了人家钥匙扔着不管吧又实在过意不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关门大吉定期下山看看。
这会儿他一个人可以算有两个“家”,王病拿了工具蹲下开始修门,似乎把刚刚躲进来的人抛到了脑后。
“砰”一声响,王病手里的活马上停了下来,抬头,看到门口叠在一起躺着不断痉挛的两个人,好奇地睁大眼睛,忽听门外有人说道:“林毅回来了吗?”
王病眨眨眼,继续和那两个抽搐的人一样盯着居高临下的男子。
被压在下面的可怜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头一歪断气了,上面那人手握成拳脸色极为痛苦,似在强忍着什么,过不了多久“哇”一声吐血,通红的双眼睁到极致,断断续续道:“畜牲……该死…”
男子踢了踢死人的头,一脚踩得那头两眼突出脑浆四溅,弯腰又扇了上面那半死不活的人两巴掌,话语带了些不耐烦又问:“他回来了吗?”
挨了这重重两巴掌,那人又吐出一口黑血,岑立立即避开,那人声音已如破漏的风箱:“你,就…等死…”终于是一口气接不上,睁着血红的双眼死了。
这两个仆役平时没少欺压还在林府为奴的岑立,家奴表面唯唯诺诺可暗地里脾气也不好,一旦受了老爷晦气“无计可施”时一般会找岑立发泄。之前由于被困他只能忍气吞声承受一切非人□□,现在报复的机会来了。
岑立从腰间拔出匕首在上面那人背后盲目刺了十来下,觉得找不到完好的皮肉刺时再改用划,剖开那人的背,轻轻几下又刺又扯,把那人四肢头颅扯下,填进被剖开的背。
下面那人也享受了同等的待遇。
门□□像杀猪一般血肉飞溅,王病面无表情看着满身鲜血的岑立,挪不开步子。
这是匈奴人处死叛军最残酷的刑罚,一般在人清醒时用,罪人会被烤乳猪一般四肢绑在后背吊起,再撕开背部塞进去。
他们把背叛者当做畜牲。或者说对任何有仇的人都十足野蛮。
这边岑立忙完后,拎着两个人包裹,终于看向傻在一旁的王病。
傍晚,林毅从马车下来,眉头微皱,一入林府直接往马厩小跑而去,半路没看见个仆役,心里暗自生出股不好的预感。
马厩里没马,有个人正打扫马粪,听见脚步声从马厩里好奇伸出个头,看见林毅就像大白天见了鬼,骇得不敢说话。
林毅握紧了拳头边走近边喝道:“人呢!”
那仆役已经吓得不轻,浑身抖如筛糠,扫把也握不住掉在地上,匍匐在地不住求饶:“二公子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越慌越没用,林毅狠狠甩袖走人,奔波好几天到山阴,现在连口水也没喝,直接去书房找这一家之主。
林老爷此时还焦头烂额在房内踱来踱去,一听到脚步声以为有消息了马上冲了出来,正好撞上看似要吃人的小儿子,脸上的肥肉整个一颤:“子游,你…回来了。”
“爹,马厩里的人呢?他什么时候逃走的?”林毅自己临走时如何叮嘱千万看好岑立,此时人却不翼而飞,大骂一顿已经没用,更重要的是先找到岑立,临危不乱的林家小公子出了名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
只是现下的事比之泰山崩于眼前更严重。
“天一亮下人去喂马,就,没见着他了…”
林毅:“……”
林毅顿了顿,道: “我去找县尉,让他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先关城门,再把守城士兵一个个盘问清楚。找人这事仆役干不来,找一个人本就如同大海捞针,这样四处瞎转找得到才怪,你让他们都去城门口集合,听从县尉安排,争取在宵禁前找到他。快去!等等…”林毅思忖片刻还是摆摆手,事情还不确定前不能打草惊蛇,:“罢了,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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