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大萝卜,上古时仪狄造酒,进献于夏禹,夏禹喝了酒后惕然自警,说饮酒误事,后人须当戒之慎之。至圣箴言,本少爷怎能不牢记在心?今日灌了几杯黄汤,接连得罪了景止和小王爷,只恨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神仙,问他买一丸来吃一吃。
正心乱如麻,找不到话来说,斯幽振衣而起,淡淡道:“早些休息。”头也不回地扬长出了门,本少爷眼睁睁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由衷而悲苦地叹了口气。
次日老赵和阿蒙见了我便大惊:“公子,您老人家昨夜可是睡不好?黑眼圈青得吓人。”
本少爷顶着青得匀称的两个眼圈,勉强撑着局面:“无妨,咱们早些赶路回去。”
老赵忙应了一声是,恭恭敬敬地请我们上了马车。
景止和斯幽相对坐着,良久无言,我怔怔望着景止,又瞥了小王爷一眼,只恨不能以死明志,想到自己到底担着个缓和气氛的重任,强行打起精神,赔笑道:“景止,小王爷,你们昨日那局棋,是不是还没下完?”
斯幽轻哼了一声:“徐公子这声小王爷叫得亲切。”
我抹了一把冷汗,只得改口:“斯……斯幽。”
两位公子都不反对,我急急忙忙取了棋盘棋盒出来,殷勤摆好,脸上挂着一丝讨好的笑:“你们下,我观局。”
景止保持着素来的好风仪:“请斯幽先落子。”
斯幽含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取了一枚黑子,略一沉吟,落在四五路上。
我见他这枚棋子落得不合平时的规矩,颇有挑衅之意,微皱眉头,景止已随手应了一子。
两人思虑皆快,你来我往,顷刻间已摆成一局厮杀激烈的棋局,上面黑白两子往来交裹,彼吞此吐,斯幽追击拼杀时,连一分一毫也不放松,倒是景止有些心不在焉,神色恍惚,随意应付,只落了一个自保的局面。
本少爷下棋的水平虽然不高,却也看出了这两人落棋的烽烟气,心下一惊,除了讪笑,一时却没法子。
老赵赶着马车,向车厢里探进头来,满脸笑容:“徐公子,前方有家太白酒馆,据说李谪仙曾在此大醉三日,大大有名,您老人家要不要去试试?”
景止手中一枚晶莹的白子正在指尖将落未落,闻言“嗒”的一声,棋子随意而下,竟舍弃一块打得激烈的局,落在空荡荡的天元上。
我摇一摇头,肚子里暗暗叫苦,斯幽已趁势而上,奠定胜局,哈哈一笑,握着棋盒,挑眉道:“承让,承让。”
景止唇角微弯,勉强一笑:“是斯幽棋力高明,叶维自愧弗如。”
我听得气闷,见老赵仍笑呵呵地等我决定要不要去那劳什子李太白酒馆,忍不住冲他一瞪眼,没好气地啐道:“去去去,从此以后,本少爷再也不沾一滴酒,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老赵被我话语里腾腾的杀气吓了一跳,猜不到为何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煞白着一张脸,连声应是,匆匆回身,甩着鞭子只顾赶马。
一路上本少爷无心游山玩水,下令直接赶回京城,没几日,就回到了繁华绚烂的帝都,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一如寻常的热闹。
皇帝早得了我们击杀南越王,凯旋而归的消息,命人请我们到宫里去,笑吟吟的好一顿夸赞,听得我心下大乐。
靖国侯立在龙桌旁,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嘉鱼没给你师父丢脸,少年英成,甚好甚好。皇上,臣看可以让嘉鱼迎娶平越公主啦!”
我不由得脸上变色,机缘巧合下擒杀了南越王,正是兴头的时候,却没记起当初承诺,待破南疆,便迎娶公主。
本想着在南疆混个几年再说,但满打满算,这才过去一月,平越那小丫头岂能就这么忘了本少爷?
念及此处,不禁呆了半晌:“皇上,臣……”
皇帝只道我是高兴傻了,神色间更有几分喜欢:“朕的女儿自幼养得娇蛮,嘉鱼,你可得对她多让着些。”
我见皇帝龙颜大悦,不敢当面触怒天威,只得搪塞几句,欲哭无泪。
皇帝又对景止和斯幽温言勉励了一番,这才命宫人送我们回府。
刚出皇帝的大殿,一个红裳少女背负双手,足尖点地,悠闲地晃来晃去,见我们出来,美目一亮,脱口笑道:“徐鱼,你们回来啦!”
我头皮发麻,强笑道:“公主殿下。”
平越公主向两位公子挥了挥手,大咧咧道:“你们先回去。”
两位公子都没什么异议,一拱手就走。
我眼睁睁看着景止的背影消失在宫墙外,心头一沉,平越公主却不顾满宫里人来人往,兴冲冲地上前挽了我的手臂:“你是怎么捉到南越王的?快,说给本宫听,若有隐瞒,本宫就砍了你的脑袋!”
他奶奶的,这小丫头实在难缠,没半点我家景止的温柔,奈何她是金枝玉叶,本少爷得罪不起,只得拣一些紧要的情节说了。
平越公主听得眉飞色舞,拍手笑道:“原来战场厮杀,让人送命,这么好玩!”
我更是头大,不自觉地按了按脑袋。
一将功成万骨枯,士卒堆尸成山,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这小丫头何曾见过?居然还能说出杀人好玩的话,本少爷若真的娶了她,早晚也得被她气死。
随口敷衍,只顾向宫外走,到了宫门出口,平越公主恋恋不舍地松开我的手臂,叮嘱道:“喂,你明日早些来陪我玩儿!”
我讪笑道:“一定,一定!”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想个法子,彻底回绝这门亲事。
回到徐府,老太太和我娘都满脸堆欢,仿佛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宝贝一般,搂了我热泪直淌,连声吩咐准备好酒好菜,犒劳本少爷。
只有老爹哼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多少高兴之意:“不过是误打误撞立了一回功,你们娘儿俩休要惯坏了他。”
我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幽怨:“老爷,鱼儿年纪轻轻的,就为国家立下这样的大功劳,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地责骂他?”
我爹愣了愣,一脸的想反驳她又舍不得的表情,悻悻然地住了口,看得我心底暗乐,老爹果然惧内,深受我娘降伏。
当晚本少爷趁着月黑风高,翻墙到了叶府,驾轻就熟地找到了景止的卧房。
一盏琉璃灯里的烛火跳跃不已,他独坐在窗下,执着毛笔正写着字,一袭背影映在窗纱上,倍觉孤清。
我心中柔情一起,溜入他房中,柔声道:“这么晚了,在写什么?”
他背影微微一晃,却不回头,低声答道:“写一封信。”说着放下毛笔,取过桌上的信封,将写完的信纸装了进去。
我忍不住走到桌畔,从背后将他搂住,轻声道:“好景止,皇上让我娶平越公主,这件事让我好生为难,你替我想个主意,拒了这门婚事。”
他身子一僵,在我怀里动也不动,缓缓摇了摇头:“迎娶公主,实乃喜事,我没有什么主意。”
语气平平淡淡,却满是生疏,比起外面黑沉沉的夜,也不遑多让。
他虽自幼脾性矜持一些,但待我却总甚是温和,此刻这样冷淡,听得我难受之极,掰过他的身子,直直对着他的目光,咬牙道:“我要的是谁,你不知道?”
第36章
不等他说话,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道:“景止,我要的是你,从小到大,这份心从未变过,那日我喝醉了,确实荒唐,但若非误以为是你,即便小王爷再俊俏个十倍,我也不会对他有半点无礼。”
他摇头道:“多谢厚爱,愧不敢当。”
脸上神色淡得宛若晴空飞鹤,一派天高云阔。
我被他这亘古洪荒似的静寂激得几乎吐血,握紧了他的双肩,低头便吻上他的嘴唇,仍是那样湿润殷红的双唇,花瓣般在烛火中摇曳,甫一触到,便令我心跳陡疾。
我强行按捺住想要狠狠蹂蔺他的冲动,在他唇上辗转时,用尽了我这辈子全部的温柔,他却木然不动,既不反抗,也无半点迎合。
我忍不住咬牙切齿,将他打横抱起,大踏步走到床边放下,捏紧了拳头,一个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叶景止,这是你自找的!”
欺身压上,粗暴地伸手去扯他腰间的衣带。
他奶奶的,心头这团火烧得老子全身发烫,从来将他当作捧在心上不舍得稍微欺负的心肝疙瘩,今晚对我恁地薄情,由不得我不恼,却见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倏然沁入芳香绵软的枕头中,不知去向。
我心中大震,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站起身,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我不迫你。”
背对着他翻窗准备走,又在窗扉上停了一瞬,冷风飕飕地只管往我脖子里钻,我没骨气地心软了大半截,嘱咐一句:“夜里冷,我给你关上窗子,你记得盖好被子。”
一路飞檐走壁,悄悄溜回家里,没人发现,草草钻入被窝,冷冰冰的,老子一晚上也没能和周公约会一回。
次日没精打采地起来,长吁短叹地出了门。
在街上摇来晃去地走着,我撞了不少人,幸好京城里的人都精乖,知道本少爷既是镇国公世子,又是大破南越王的功臣,无不笑面相迎,被撞者一脸深感荣幸的表情,看得我十分气闷,这他奶奶的什么世道,被老子撞了,不但不恼,还笑得跟朵喇叭花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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