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始梦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盐盐yany
- 入库:04.09
白束执白子对着棋盘已发了半柱香的呆,外面每一声炮响每一声撞击都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反复揉捏着。
宁老将军轻咳一声,将手里黑子放回棋笥里,慢悠悠站了起来,“既然心不在这儿,就不要勉强了。”
“老将军……”白束叹了口气,看了看棋盘上的形式,黑子对白子已经形成了滚打包收的形式,白子愚形已成,乏力回天了。将手头棋子无力放下,“都打了一天了,我有些担心师父。”
“敌军攻进来了吗?”
白束愣了愣,摇了摇头。
“既然没攻进来那就说明他们还在坚守,这便是最好的消息,等真的打到家门口了你再担心不迟。”
白束把白子黑子分开,重新装回棋笥里。都说人生如棋,但棋有重归混沌重新开始的机会,人却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任谁都无法再捡回来。
“老将军,您真的不担心吗?”白束抬头问。
“我曾在一天里收到两个儿子的死讯,其实早在他们出兵前我已知道了他们可能回不来了,若是担心有用,能换他们回来,我一颗心不要了又有何妨?”宁老将军走到门口看着天边日暮,“他们不愧天不愧地,死得其所,走的心安。但琅儿不会的,他还有挂念,你还在这儿,他就不会倒下。”
“你想干什么便去干吧,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宁老将军慢慢踱着穿庭过院,消失在沉沉暮霭深处。
白束对着方寸棋盘发了一会儿呆,终是起身,向着府门方向而去。
他要在离他最近的方向等着他,若是等不到,那便第一时间去寻他。
十五刚过,皓月当空,彤彤火光剥夺了月光的清凉澹然,取而代之的铁甲交触的锐利和冰冷。
多少人临死前最后一眼都是那一轮血月。
没人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可能需要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活到最后的那个便是胜者。
兵不血刃的寒铁枪在月色下带着刺骨森寒,枪头那个小小的束字沟槽里却浸满了尚未凝固的鲜血,银甲不见底色,青雎四蹄上一圈白毛早已同身上枣红色混于一体。
一□□出,将正准备从背后袭击萧怀剑的一个小卒一击毙命,冲萧怀剑沉声道:“你先回去包扎一下。”
只见萧怀剑那一条胳膊上鲜血淋漓,已然抬不起来。
“我没事,”萧怀剑用牙咬着扯了半条袖子下来,在肩膀处束紧一收,算是简单止了血,一骑绝尘,又生生冲进敌阵里。
卫业征来报敌军已经在败退了,主战场牵扯到护城河外,问如何安排。
一日激战,即便己方占有优势,实则也已经到了极限,再战下去消耗可能是无法承受的,万一太原府那边是燕云十六州赢了……
宁琅沉思片刻:“我们还有多少轻骑?”
“满打满算,两千人不到。”
宁琅抿了抿唇,尝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实则四处充斥的都是血腥味,他还能尝出自己唇上的血腥实则不易。沉声道:“如今敌军已经乱了阵脚,不能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我带一队轻骑骚扰,你率重骑两侧铺开,寻找机会从敌人侧翼或后方加入战局,最后步兵压阵,我要让他们分崩离析,束手就擒。”
卫业征咬了咬牙,沉重点头。
等剩余的轻骑过来集合,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萧怀剑、陈源、苏蠡、柳文清、何温、戴至德,宁琅一一看过这些人,最后又看了眼城门方向,一马当先,率领一队人直插敌军内部!
包围之势渐成之时,只闻远方传来阵阵喊杀声,几乎所有人提着心翘首以望,只见月光下旌旗招展,其上是一个“肃”字。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不想写打仗了……总算打完了
第68章 尘埃落定
太原府战场上终是肃州军取得胜利,大挫燕云十六州,将其成功截停。萧启军见大势已去,终于放下武器投降。
多少人见了那面写着“肃”字的旌旗,纷纷湿了眼眶。
自开德府失守至如今大获全胜,历时二十三天,由最初的三万禁军对抗四十二万大军,大大小小十几场战事,如今城墙犹在,帝都汴京又迎来了新的朝晖,不可谓不是奇迹。
宁琅翻身下马,看着身边一个个喜极而泣的人,萧怀剑陈源卫业征三个人互相拥抱,连两个斗嘴斗了十几年的人都相互搀扶着踽踽过来。
及至近处才听见两个人的声音。
柳文清:“你说你打仗也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的,是怕别人万军丛中找不到你怎么着?”
苏蠡:“是是是,您厉害,跟从粪坑里爬出来似的别人就对你手下留情了是吧?”
柳文清:“你是不是找抽,我给你挡了多少刀你没点数吗?没有我你早成刺猬了。”
苏蠡:“我还没说你,带来的□□是些积年陈货吧?还挪平汴京城,连响都不带出一个的。”
柳文清:“你长着两只眼是找屎吃的吗?那么长的引线,敢情我是让你提溜着玩的啊?”
众人:“……”
宁琅镇定吩咐道:“清点伤亡,敌军俘虏圈地为牢一一盘查,同时派人在方圆几里搜查,萧启只怕是望风而逃了,务必要把他抓回来,肃州军代替禁军先担任汴京城的护防职务,同时安排城门城墙修缮事宜,禁军修整几天再做安排。”
士兵领命下去。
“你们……”宁琅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随意吧,我还是罪臣之身,天下兵马大元帅还是九皇子,回宫复命便由你去吧,我回将军府等候发落。”
宁琅对众人笑了笑,牵着青雎转身往回走。
“哎,等等我,”苏蠡摆脱柳文清跟上来,“好久没见宁老将军了,老爷子脾气还那么火爆吗?”
“我也去,”柳文清紧跟上,“你家那个小丫鬟嫁人了吗?没主儿的话送给我罢。”
青雎踩着坍倒的南薰门入城,这门历经大楚几代皇帝,屡次将敌寇隔绝门外,风雨中飘摇了一百多年,终是三根千斤门栓尽断,在这场大战中宣告退役。
三个人打马过巷,悄寂的汴京城像沉睡了一般,不闻一丝响动,不见一点火光。只是这一夜并没有几个人能安稳入睡,只怕是皆在黑暗里惴惴等着天命降临。
等到转入将军府所在的街巷,宁琅倏忽一愣,只见远处一点光亮忽闪,像天边一颗残星为迷途之人引路。
整座汴京城里没有人家敢亮灯,都怕万一敌军入城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唯这一点光亮映在眼底,化开了一夜肃杀带来的冰寒。
随着马蹄声渐近,那火光动了动,一席白衫从门口出来,挑着一盏八角玲珑宫灯步步上前,烛光幻明幻灭,虽飘摇微弱,却浸透深沉夜暮,引着人一路向前。
及至近前,那小人儿停下脚步,抬头冲人一笑:“师父,你回来了。”
下一瞬便被带着夜色森寒的玄甲拉入怀中,脑门直撞的生疼,那人一身的血腥气,都盖住了随身自带的冷香,白束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只愿此生都溺在这怀里,再也不松开。
“我回来了,”宁琅握了一天一夜寒铁枪的手在抱上那小人儿柔软身段之后竟有些发抖,有些事在战场上他不敢想,怕牵挂太多反倒来不及实现,如今却一股脑涌上来,将人从怀里拉开几寸,紧接着一双带着干涸血迹的手托着那张玉润小脸,俯身下去。
还是血腥味,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唇齿干涸,这一日肯定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思虑完这些之后白束才意识到那是一个深情缱绻的吻。舌尖轻巧撬开牙关,而自己竟不知何时配合着与其勾连在一起,鼻息萦绕,他仰着一张脸本就来的艰难,那人尚还觉得不够,一只手插入发间将人又往里按了几分,恨不能吃干抹净将人吞下肚去。
无关□□,却用情至深。
及至松开,头首相抵,宁琅指腹摩挲着白束眼角那颗小痣,轻声问:“在等我?”
白束点点头:“嗯,等你大捷,等你回家。”
“不怕等来的不是我?”
白束一笑:“你舍得丢下我?”
宁琅顿了顿,笑了:“不舍得。”
“若等来的不是你,”白束轻声道:“那你定是在别处等着我,我便第一个去找你。”
再次将这小人儿拥入怀中,有这一人夜里挑灯等他,生死相随,此生无怨。
直到背后小声笑着轻咳一声:“我说宁大将军啊,咱能不能先进去,您是钢筋铁骨,见了知心人这不痛那不痒的,我这一身骨头可是快要散架了。”
柳文清:“人家历经生死温存一会儿,你多等一会儿会死吗?”
苏蠡:“刚是谁跟我抱怨:‘哎吆,这得亲到什么时候去,我那小丫鬟还在府里头等着我呢’”
柳文清:“好事多磨,我不着急,这是人家府门口,他俩就是要在这大干一场你也管不着。”
白束:“……”
他怎么就没看见这两尊活佛也跟着来了。
“走,进去,”宁琅笑了笑,接过白束手里的灯笼,牵着人往里走。
进了府才知道宁家上下也是一派灯火通明,上至老将军老夫人,下至奴仆杂役一应在等着。宁琅先去正堂拜见了两位老人,再去祠堂告慰祖先,感念庇佑,等回到自己房里,才见那小人儿已张罗好沐浴事宜,笑盈盈看着他:“师父,这次能卸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