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始梦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盐盐yany
- 入库:04.09
白束在掌灯之后才慢慢转醒,睁眼扫了一圈,又慢慢闭上了眼。
“小束,”萧染坐在床头,“你睁眼看看朕。”
“不是小束,是罪臣白束,”白束慢慢开了眼角,“还请皇上将我收监囹圄,或者直接赐死了罢,我在皇上眼里始终是一根刺,我在这澍兰苑里尚可以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一只鸽子,一本书都可以置我死地,与其天天这么担心受怕地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你说什么胡话呢?”萧染眉头紧皱,“朕这次是冤枉你了,你的书朕看了,写的很好。”
“再好也不过是浮生一梦,”白束惨然一笑,“母妃还是被你和亲到漠北了,你答应她的还是没做到。”
“朕欠她的太多了,”萧染叹了口气:“当日你说你字九允,你可知何为九允?”
白束愣了一愣,淡淡摇头:“当年母妃把我藏于羊皮毯子下,虽说是藏却也知道藏不住,遂告诉我,如遇要杀我之人,告知他我叫九允,危急时刻可保我性命,只因这条命是他欠我母妃的。”
“婵儿还记得,”萧染轻声道,揉了揉眉心,手放下来眼底已有湿意:“朕当年还是太子,微服私访江南便是婵儿作陪,当时正值江南好春光,朕一腔抱负亟待施展,遂告诉婵儿,等朕当了皇帝,允国国富兵强,盛世安康,允民轻徭薄赋,丰衣足食,允国土边境安宁,推恩削藩,允社稷宗庙昌盛,长治久安,唯允她,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白束嘲弄般一笑,“她这一世最缺的莫过于安定。”
“朕欠她的都会补给你。”
白束闭上眼睛苦笑一声。
而他这一世最不缺的就是安定。
等到萧染也走了,藏在屋外的萧怀剑才进来。
“等了多久了?”白束看着他一笑。
“就没走过。”萧怀剑慢慢挪到床前看着白束,“有些事情不问清楚我睡不着。”
白束慢慢合下了眼眸:“对不起。”
“果真是你!”萧怀剑惊呼一声:“我就说那种冥冥之中被人牵着走的感觉不像有假,从文章拿错开始就已经是你策划好了的,所以昨夜给我的书也是你掉过包的。”
“那人盯着澍兰苑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也看到了,我不动他他必然动我。”白束愧疚地看了萧怀剑一眼:“只是无端连累了你。”
萧怀剑原本还想着这小机灵鬼那么多鬼心眼,指不定怎么搪塞他,如今人一口就承认了,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说不上什么连累,毕竟他是把我也一起算计进去了,只是再有这种事,你能不能先跟我商量商量啊,我怎么说都是皇子,大不了挨一顿责罚,你呢?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担心我?”白束狡黠一笑,“你昨天不是还说要当我皇兄,要护着我吗?怀剑哥哥,你便当是护了我一回,别跟我计较了。”
微弱烛光映着那张玉瓷小脸,小人儿脸上含着笑,唇角还带一点白日咬出的红痕,那声“怀剑哥哥”叫的软软糯糯,萧怀剑只觉自己心都被他叫化了。
“你啊。”萧怀剑苦笑着叹了口气,白束把他摸得透透的,一句话就能把他说的脾气全无。
“不过,那书我也看过,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他萧怀瑜怎么就能一眼看出里面有大逆不道之言?”
“想知道?”白束挑眉一笑,故意卖着关子,看萧怀剑抓耳挠腮眼看就要上手了才道:“只因圈那字的朱笔本就是我画的。”
“你……”萧怀剑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笑道:“这萧怀瑜也太急功近利了,自以为拿到了你的把柄便急着去请功,都没想过这功是从哪儿掉下来的。比及登庸纳揆时,九允天下一允卿。当真厉害,没有后一句就是大逆不道之言,有了后一句就成了倾世之情了。”
白束笑了笑没作声。
再听萧怀剑叹道:“可惜,最后竟让一个太监背了锅,萧怀瑜也不过是禁足罢了。”
“我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了,”白束劝慰一笑:“只要禇皇后还在,禇国舅在朝中还有势力,萧怀瑜这太子之位便动不了。”
“那你还……”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做这一切也不是给萧怀瑜看的,皇上对我猜忌太重,经过这一出他就该当知道我对他并没有谋逆之心,我这也算给自己挣了一条活路。况且他们父子嫌隙已起,以后萧怀瑜也不能再仗着皇上恩宠打压你了。”
萧怀剑眼眶一热,刚待一番感念之辞,再见白束眼神一凛:“当日这王高打我一耳光,如今我便还他一耳光。”
萧怀剑只觉身上一寒,大夏天地打了个激灵:“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还好我没惹过你,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见白束眯眼一笑:“你怎知你没惹过我。”
萧怀剑一愣,伏倒在白束身上:“白大侠饶命啊!”
“好说,”白束微微一笑:“唤声白束哥哥听听,叫得好听便饶了你了。”
“你……”萧怀剑一时无言以对,这小人儿还当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他占,一声怀剑哥哥还没叫热乎就要讨回来了。
第27章 得胜回朝
澄光十九年秋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大将军可有空闲赏月?漠北之月与汴京可有异同?有人告知我,尤记当年中秋之宴宁将军一鸣惊人,连皇上都为之喟叹。其月澹澹,良人可期,不知师父当年可期良人是为谁?如今仍可期否?
师父,我想你。
澄光二十年春
伶仃又开始发情了,整天没日没夜地叫唤,明日就让瑛姑送到净身房去给骟了,省的哪一日糟蹋了什么贵妃娘娘的猫人家找上门来讨说法。师父,你再不回来伶仃该不记得你了。
师父,我想你。
澄光二十年冬
萧怀剑这大傻子,非要在我房里烤什么红薯,火盆侧翻引了床幔,差点把我变成烤白薯。师父回来替我好好教训他,就罚他抄书罢,《中庸》抄十遍,倒着抄。
师父,我想你。
澄光二十一年夏
师父一走已逾三年,昨夜入梦,风光依旧,只是其后竟生了些荒唐事,梦不由己,还望师父莫要见怪。瑛姑说了几次这澍兰苑靠她一人打理不过来,想找几个新入宫的小宫女,昨日见萧怀剑身边那小丫头名唤半夏,聪明伶俐,正想借来帮持瑛姑。
师父再不回来,便不想你了。
澄光二十一年冬,动用举国之力,历时三年又三个月的酒泉之战终分胜负,宁琅采用穿插迂回作战,出其不意割裂敌军部署,断敌后路,罗刹国被一举赶回漠北苦寒之地,北狄西戎残余部落分崩离析,重回之前的游散状态。
消息传到京中举国欢庆,萧染下令大赦天下,亲自前往太庙参拜告捷,擢令宁琅安排好边境护防,回京述职。
萧怀剑进来澍兰苑时,白束正端坐案上平心静气为宁琅抄那《妙法莲华经》。
萧怀剑抄起桌上茶壶猛灌了一肚子水才把气喘匀,冲着白束道:“大捷了!”
白束笔下一顿,好不容易才按下手上颤抖,将一个华字写完。
“别写了,边关大捷了!”
“那又怎样?”白束接着往下写:尔时佛告诸菩萨。
“什么怎样?宁将军要回来了。”萧怀剑两步上前,“你这经不是为他抄的吗?如今他要回来了,你也不必抄了。”
“谁说我是为他抄的,”白束不为所动,“我为自己祈福不行吗?”
“你……行吧,那你继续为自己祈福,我去找四皇兄说去,”萧怀剑从桌上抄了一把瑛姑炒的栗子,边吃边道:“你别看四皇兄身子不好,每次宁将军带我们演武他可都跟着,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到萧怀剑出了澍兰苑的大门白束始才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写的好比萧怀剑那狗扒一般的字,终是搁了笔,望着窗外开始飘落的小雪眼睛一眯,默默念道:“四皇子。”
冬月初一,大雪,穿庭作飞花,倚栏听风雪,宜祭祀,斋戒,忌造庙,迁家,远行。
天阴沉了一日,到傍晚才始降大雪,瑛姑早早掌了灯,伺候白束吃过饭后,又给房里添了些炭火,刚待关紧门窗伺候白束躺下,未关好的房门被轻轻一抵,瑛姑愣了一愣,看清来人请了个安,默默自己退了出去。
白束正披着翻毛大氅抱着伶仃围坐火盆旁,手头拿着一本书正看的忘我,浓密的睫毛温顺垂下,映着火光在脸上垂下一片阴影。似是要睡了,一席长发如瀑散落肩头,顺滑宛若绝世绸缎,而那掩映之下的一张脸细润如温玉,眉目清秀,已有了出具棱角的少年轮廓。
听见脚步渐近白束也没抬头,只轻声道:“瑛姑,你先去歇息吧,我再看一会儿就歇下了。”
见人就站定在他身前没了动作,白束始才抬了抬头,只一眼,手头一颤,手里的书险些掉进火盆里。
伶仃抬头一看,竟识趣儿地从白束身上跳下,找地儿猫着去了。
“师……师父?”白束半天才找到自己嗓音。
两人隔着火盆相望,站着那人身着一身银光铠甲,飒爽英姿,世间芳华不及其项背。白束只觉自己仰的头都酸了,就怕一个眨眼人就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