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猛然发现,宣璟所做的一切,虽然不曾对他不起,可到底还是别有所图,先前所谓的那些情意,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本来他是不想这么快就将话挑明的,甚至都还没想好要不要找个机会去问一问宣璟,又要如何问。
没想到宣璟自己倒是直接找上门来了。
不仅找上了门,行为还与自己过分亲密,亲密得让已经心有隔阂的自己在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有点无法接受——因为一想到那些可能都是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他就觉得愤怒和恶心。
所以他几乎是破罐子破摔的把话摆到了台面上来说。
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一直都在诓我利用我的事情。
然后宣璟几乎是立刻就气急败坏的回应了他一个亲吻。
一个充满了攻击性又带着一点血腥味的吻。
这个动作让他刚刚沉到谷底的心立时又回到了原位。
让他不由得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或许,在利用和算计里,他对自己也还是存有一些真心在的?”
所以他刚才才会特地问上那么一句:可还有什么是与我本人有关的图谋?
意料之中的是,宣璟承认了他是别有所图。
意料之外的是,宣璟说他图谋的正是自己这个人。
虽然并不是那个意思的图谋。
可安珏还是打从心里感到了一丝安慰。
所以他才会在出于被欺骗的愤怒噎了他一句“这天下是否海清河晏,与我何干?”之后,在看见他落寞的背影时又心软的告诉他“乾坤朗朗,愿与同往。”
因为不管宣璟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对宣璟动了心这件事这是真的,他骗不了自己。
早些知道也好,至少能及时止损。安珏在心里这样想着,只是……
“注定是要重蹈覆辙了吗?”忽然抓过信纸攥在了手心里,苦笑着垂眸喃喃道:“可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啊……”
说完手上就微微用力将信纸直接化为了粉齑,再抬眼时,眸色已变。
.
那夜将话说开之后,有些东西好似在一瞬间就有了变化。
后来的好些天,宣璟都没有再露过面,安珏自然也没想过要主动去和他联络,只是安安心心的做着他的平南侯世子。
期间文悦夫人替安珏张罗着祭了宗祠入了族谱,又带着他去安国公府和其他高门府邸认了门,算是正式将他世子的身份定了下来。
一晃就到了中秋,团圆之夜。
据说是因为宣璟回京之后一直称病不肯进宫面圣,宫里的那位又拉不下脸去王府看他,所以就借着宴请群臣的由头把大家都给召去了。
当然,只是据说,也没人真把这话当回事。
无聊的流言罢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大家心里多少都还是有点谱的。
让人颇为意外的是,明德帝竟然特地交代了平南侯要带上安珏这个新找回来的世子。
进宫的路上,文悦夫人拉着安珏道:“淮儿,今次是你第一次进宫,若是紧张,可静跟在你父亲身边,走个过场就行,其他人皆不必理会。”
平南侯有些无奈的道:“夫人,你这话说得……若是几位皇子前来搭话,怎可不理。”
“我说的就是他们,你以为我身在后院就不知前院之事了?”文悦夫人一撇嘴:“往年皇家的中秋家宴,何时宴请过群臣?今次也不知陛下是打的什么主意,不仅将大家都给请了去,还指名要见我们家淮儿。咱们平南侯府向来都是只忠于陛下不涉及党争,被那些人盯了这么些年,不能因为淮儿回来了就与他们走得太近,……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朗,宴会上又人多眼杂的,还是少些走动的好,免得无端引得陛下疑心。”
“夫人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平南侯叹了口气:“只是临安王平安归来,他俩历来不和,恒王的太子册封大典又尚未行过,今夜这场中秋宴,暗流涌动还是免不了的,只望别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才好。”
安珏听他提到宣璟,想了想还是明知故问道:“临安王归来和太子册封大典有何关系?”
“你有所不知,”文悦夫人道:“这临安王啊,在众皇子中的待遇怕是古往今来也就唯此一人了。”
“今上对他不仅是万般宠爱,更是为其开了前所未有的先例让他承袭了自己外祖的爵位还未束发就封做了亲王。因此,陛下迟迟不肯立储是想立幼不立长的流言也早就在坊间传了许多年了,若非去岁传出他战死沙场的消息,那封立储的诏书,又哪里会落到恒王手里。”
平南侯听到这里,更加无奈的道:“夫人,不可妄言。”
“我说错了吗?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文悦夫人白了他一眼,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据传,陛下去岁派这临安王上战场,就是为了让他立个战功回来好名正言顺的立他做太子,可惜啊……”摇着头幽幽叹了口气:“这临安王自己不争气,硬是活生生的将这胜仗打成了败仗,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刚好在这当口,大皇子偏偏又谋逆了……最宠爱的嫡子没了,长子也没了,可不就只能立现皇后所出的这位恒王了嘛。”
说完又撇了撇嘴:“万万没想到,现如今这临安王又回来了,立储诏书虽已下了,可这册封大典不是还没行么,也算不得板上钉钉,且东宫之位,可立可废,我估摸着,今日这场宴会,怕是有一场好戏可看,只希望不要沾上咱们家就行。”
安珏道:“立储向来是立嫡立长立贤,且诏书已下,若非皇子有什么太大的过错,轻易改变不得,应当不至于会因为他回来就随意更改吧。”
“你这话倒是也没错,”文悦夫人道:“可没坐上那个位置,便也不算尘埃落定,他既然从郴阳郡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见也是个有手段的,依着陛下先前对他的宠爱,难保不会成为一个变数。”
安珏不动声色的看了平南侯一眼,斟酌道:“依母亲之言,陛下如此宠爱临安王,朝臣们就没有异议吗?”
“自然是有的,”文悦夫人道:“可也只有那么一部分人罢了,这临安王是先皇后嫡子,母后敏慧皇后的母家又是临安王府,他的外祖父和舅舅也就是前临安王沈渊和临安王世子沈玉寒都曾为朝廷鞠躬尽瘁,且还是为了守卫疆土而死,整个沈家的血脉就剩了他一人,依照今上对敏慧皇后和沈家的情谊,偏宠些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也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
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说起来这临安王幼时也并非如此张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我与你爹爹曾在宴会上见过他几次,那时的他看上去也是个极乖顺的孩子,都是造化弄人罢了。”
安珏疑惑道:“此话怎讲?”
文悦夫人看了一眼自家夫君,见他完全没有了阻止自己说下去的意思,又接着道:“据说,敏慧皇后薨逝的那日,这临安王不知为何硬是一口咬定说他母后是被当时还是贵妃的现皇后给害死的,冒着大雨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死活要今上彻查,说要今上还他母后一个公道。结果今上闭门不理,就任由他在外面跪着,直到他支撑不住昏死过去才开了门着人给他送了回去。”
安珏皱眉道:“他既做到了如此,定然是有什么依据,陛下为何不理?”
“谁知道呢,都是些传言罢了,具体如何大家也都并不知晓,”文悦夫人道:“只听说他回了自己的寝宫之后,生了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但好歹是给救过来了。只是自那以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是对今上动辄顶撞,就是去跑找现皇后的茬。更是在现皇后搬进落凰殿之后,直接不顾今上的阻拦以死相逼搬出了宫里挪进了现在的临安王府。然后就开始和京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们一起厮混,成天胡作非为,混账事做了一大堆,除了林太傅谁的话都不听,连今上都拿他没有办法。”
“他这般乱来,竟还有人愿意站在他那一边吗?”安珏有些愕然:“怕不是参他的折子都能直接将他给埋了吧。”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就说来话长了,”文悦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一则是因为咱们这位天威难测的皇帝陛下对他一再纵容,除了偶尔申斥几句再禁个足之外并不十分苛责,导致了大家都开始纷纷猜测起先皇后当年的死是不是真的另有原因,今上是不是因为心怀愧疚才对他如此偏宠的……毕竟当年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上的这番作为又实在是令人费解。”
“二则是因为这临安王混账虽然混账,可他偏偏又混账得很有章法,只是变着法的折腾自己,偶尔开口呛一下朝中那些因循守旧对他指指点点的老顽固们,又时不时的教训一下京城里那些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世家子弟,并不掺和政事,也没有去祸害那些平头老百姓们,反倒是会经常在明月楼里大摆宴席,请全城的乞丐们去白吃白喝。除了目中无人顶撞君父,喜欢眠花宿柳,喝得烂醉如泥之外竟没被人拿住其他要命的把柄。而关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的折子,这些年他们都递上去一堆了,陛下也毫无反应,后来也就都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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