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好,她不问,自己自然也就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思考要如何编造才能把这些年的经历讲述得不那么让人觉得压抑。
繁星似锦,月华如水。文悦夫人从他的卧房里依依不舍的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安珏沉默着将她送出了门,直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尽头,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刻就走进里间就寝,而是又折返回去把门给打开了。然后走到桌边取了两只杯盏,抬手倒满了热茶,这才好整以暇的在桌边坐了下来,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朗声道:“更深露重,夜寒风凉,阁下既然选择纡尊降贵的在我这房顶上蹲到现在,想必也是没有什么恶意,不如下来饮一盏热茶,交个朋友如何?”
屋顶上的人并没有答话,也没有立刻下来,只是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又归于了平静。
安珏是习武之人,耳目向来比常人要好上许多,明明白白的听见了对方虽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却并没有走,因此他也没着急,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等着。
屋外的人似乎很是犹豫,在外面来来回回的晃了好几圈,才慢慢走到了安珏的卧房前,抬手轻扣了扣窗框。
安珏:“……”
为什么不走正门?!
屋外的人又轻轻的敲了敲窗户。
安珏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本着既然是友非敌结识一下也无妨的心思,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那扇雕花木窗。
结果窗户一开,别说人了,窗外连只路过的蚊子都没有。
安珏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关门声,然后感觉到劲风一扫,有人动作极快的朝着自己袭了过来。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蓄功于掌仓促转身就想先发制人。
结果被一只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轻易的就给制住了。
那只手在抓住了安珏的手腕之后并没有立刻罢休,也没有继续发难,而是用力往前一推,直接将人给抵在了窗台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中间完全没有丝毫的停顿。
安珏察觉到来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立时心下一沉,用力一挣找了个间隙掏出腰间匕首就要反击,不料抬眸却猝然撞进了一双盈满了温和笑意的潋滟水眸中。
安珏:“……”
在他房顶上蹲守了大半夜,又声东击西的突然偷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把林逸气得炸了毛然后被其赠予了金玉良言的临安王宣璟。
手上的动作一顿,安珏收回了差点就要欺上他雪白颈项的匕首,放弃了挣扎,有些无奈的道:“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宣璟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故意往前凑了凑,委屈道:“你如今有了父母家人,就不想见到我了吗?”
“不是,”宣璟凑得太近,鼻尖都几乎快要抵上自己的,安珏神色不太自然的抽出右手把他推开了些,又扬了扬左手中的匕首,无奈道:“下次别这么玩儿了,万一我没能及时收手,伤到了你可如何是好。”
“伤到就伤到吧,我不在乎。”宣璟抓住了他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微微一笑:“反正心疼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说完又往前凑了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安珏微微发烫的脸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慢慢红透的耳尖,用一种十分暧昧的气音小声道:“是不是啊,双玉哥哥……”
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又离得太近,安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被他给夺走了,下意识的偏头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双手用力一推……竟没能推动。
只好将头微微后仰,勉强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宣璟垂眸看着身下人不知所措的模样,眼中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迅速的弥漫开来,很快就布满了整张俊逸的容颜。
察觉到他的动作,又恶作剧般的倾身继续往前凑了凑,直逼得他退无可退,才憋着笑意哑声道:“哥哥从前是不曾同人这般亲近过吗?怎地这般害羞,你这副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局促模样,倒像是我在轻薄你似的,实在可爱得紧。”
安珏:“……”
感觉到安珏已经快要恼羞成怒,双手开始蓄力准备下狠手将自己给推开,他才抓着安珏的手直起腰,把人从窗台上给拉了起来,退开一步尽量若无其事的道:“你今日才刚回云家,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一看他们对你如何。”
他这话题转得实在是太快,还沉浸在方才的暧昧气息中的安珏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微垂了眼睫苦笑了一下:“他们对我……很好。”
宣璟“唔”了一声,转身坐到了桌边:“我方才在屋顶听见了,确实还不错,文悦夫人倒像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的。”
“嗯。”安珏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声,走过去坐到了他对面。
“你不高兴?”宣璟见他神色有异,思索了片刻,才试探着问道:“可是在怨怪我未曾早些将此事告知于你?”
见安珏仍旧心不在焉的微垂着眼睫不答,又略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我并非故意捉弄于你,我只是……”
“不是,”安珏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心底感慨了一下自己今日叹气的次数仿佛比他以往二十多年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之后,才接着道:“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见他仍旧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又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道:“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替我证明了身世,寻回了家人,让我知道了原来我也是出生在这样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里的勋贵子弟。”
“安珏……”宣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涩然,心念电转间立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倾身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柔声道:“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人生在世,并非能日日和乐,事事顺心的,前事已过,不可逆转,你也不要太过介怀。”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安珏本能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垂下了眼眸:“只是心下有些感慨罢了。”
“你若是实在是觉得待在这里不自在,”宣璟盯着他看了片刻,沉吟道:“不如先跟我回临安王府住一段时间?”
“不必了,”安珏摇了摇头:“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早些适应了也好。”
话音一转,委婉的下了逐客令:“你如今才刚回京来,应是有许多事情要做,在我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如早些回府歇息去吧。”
“哥哥真是好生无情,”宣璟猝不及防的将他一把拉进了怀里,垂眸看着他轻笑道:“这才刚得了我的安慰,转头就要赶我走了?”
安珏用力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神色不大自然的理了理衣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要真是无情,方才就该一刀结果了你,省的还要遭你这般调戏。”
宣璟失笑:“你我早就互表了心意,别说调戏,就是一亲芳泽也使得,你若因为此事就要结果了我,可真就是大大的不讲道理了。”
安珏听完这话,忽然沉默了。
半晌,才又转眸看向他重新开口道:“前路渺远,不可预知,有些事我也是方才才想明白,本不想这么快就同你言明,但既然你如今提了起来,我便也就同你说上一些心里话好了。”
宣璟见他面容冷肃的说出这话,目光忽而变得幽深了起来,眸色沉沉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先前我一无所有,无利可图,的确以为你对我是有些情意的,”安珏显然也没打算等他接话,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自顾自的说道:“可到了此处我才知道并非如此,原来我身上竟是有利可图的。”
他淡然的笑了笑,转开目光接着道:“我不知道你当初为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平南侯世子这个身份对你来说能有几分助益,但于情我们是自幼相识,我在此处又只识得你一人,于理,你曾于我有救命寻亲之恩,我父亲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应该也是选择了要同你站在一队,于情于理,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筹谋,助你成事。所以其实你不必假做断袖,勉强自己来同我这般虚与委蛇……唔……”
宣璟的脸色从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开始慢慢的往下沉,初时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冷静的听他往下说,没想到这人越说越起劲,大有立刻就想同自己划清界限恨不得马上就割袍断义一刀两断的架势,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步上前扯过他的衣领将人拉到面前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嘴。
其实林逸白日里的那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并不是第一回说了,他早就将此话听进了心里,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惯于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十分懂得权衡利弊。
就像先前在回昱京的路上时那件事一样,他早就知道事情迟早会败露,所以才会在双槐镇上做了那许多铺垫,就是为了在面对安珏的质问的时候能理直气壮的将事情安然揭过。
就连平南侯府的这件事他也是在心里推演了好几种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做好了随时会被诘问的准备,甚至都想好了应对之策还特地来走了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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