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亦冷笑道:“我们苦读数十年,难道就为给他们富家子弟做垫脚石么。”便握紧了拳头,又道:“忒心寒不公了些。”
于冰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满心想着石川书院的事,不妨撞在一人手臂上,一看是裴幽,便放了心,退了一步笑道:“可巧就撞着你,你出来有事?可办妥了?”
裴幽早远远看见于冰低着头迎面走来,怕他撞着人,才走过去用手扶他,可巧他撞在自己手臂上,便笑道:“笙儿不知又往那里野跑去了,我出来寄封信,已经寄出,你从苏公子他们那里回来吗?”
于冰点头道:“是,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你可知道石川书院?”
裴幽沉思片刻道:“有些儿耳熟,似听林忠说起过,说起他,倒忘了,过几日他生辰,家里不兴给他小孩儿做生日,他就央姨父告了一天假,请我们并他的朋友去乐一天,在沁芳斋摆一天的席,你若无事也去罢。”
于冰不好推拒,只得应了,石川书院的事也一并忘记了。二人说话便回溶月院。
裴于二人一到溶月院,便见两个着月白广袖宽袍的青年在门口,因无人应门只在原地旋转,于冰一看正是那石川书院的装扮,心中纳闷他们跑这里来作甚。那二人见有人回来,忙上来行了礼,道:“请问哪位是于公子?”
于冰道:“我是,二位何事?”
一人道:“我们是石川书院的学生,书院现下还有几个缺,公子可有意前往?若是公子入学,书院分文不取。”
于冰大惊,面上不显,笑道:“岂敢,在下浅薄年幼,不敢叨扰贵书院,还请回禀,恕我不恭之罪。”
对面两个青年皆是一惊,另一个道:“你当真不愿去?你何不再思度两日,我们再来相请。”
于冰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美意,也不劳二位奔波了。”说完便告辞进了溶月院。
裴幽对他二人笑了笑,亦跟着于冰进去了。
数日连着下了几场小雨,今日放晴,天幽幽的蓝,径上都是揉碎的红花。因今日是林忠生辰,于冰、裴幽、秦绯都到了沁芳斋,店里的小厮引着他们到了二楼,一眼便见林忠一身素衣坐在那里垂头丧气,抹眼泪,众人都惊疑。
裴幽过去问道:“你生辰的日子,坐在这里丧生歪气的做什么?”
林忠听到声音,忙抬了头,两只眼睛肿的桃儿似的,见众人到了,勉强赔礼让大家坐了,抽噎了几声,又命人奉茶,方道:“月娥姑娘,月娥昨晚投湖死了。”说完便又趴在桌上大哭起来,恨不得此时也身亡命陨,跟了月娥去。
众人见他如此,不觉倒抽了一口气,都惊疑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投了湖?”
林忠只管大哭,边上服侍的小厮道:“昨晚辉月楼来的消息,月娥姑娘早上焚了曲稿和琴,好好的吃了中饭,下午一个人也不曾见过她,到了掌灯时分,见人不在房间,方想起寻人,四处遍寻不见,还是一个船夫报案,他在平泽湖心亭东边打捞起一女子来,已死去多时,唬得腿软,忙报了官。辉月楼的人来一看,正是那月娥姑娘呢,也真是苦命可怜。”
众人听了,都摇头叹息。林忠勉强起身同众人谢罪,胡乱收了众人的礼,方道:“飞哥哥,今日本应大家高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心情。其他人我早已打发人告诉了,唯有三位哥哥,我十分敬重,不敢违约,今日让哥哥们看笑话了。“
裴幽道:“你不必挂怀,既如此,咱们也早些散了吧。”
林忠怔怔道:“今日虽是我的生辰,可月娥姑娘,再无生辰了,便只有祭日,纵有祭日,一年一年,又有几人去祭她呢。”说着又抬起袖子来抹眼睛。
裴幽道:“你对他如此,也不枉你一片深情,今日你便去湖心亭祭她,便罢了。莫要在家里也丧生歪气的,姨父见了定要问你。”
林忠答应着走了,众人坐了一回,都觉无味,仍回到溶月院。
裴幽回来后,望着壁上挂的并蒂惠出神,想起今日林忠的行景,又想着画这画的人,心中一痛,不觉淌下泪来。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最近好久没更,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第一篇文的,一定会结尾的。
☆、第 12 章
这几日,已是暮春,暑气渐渐逼上来,院外梧桐叶子也颤巍巍冒了头,地上枝影斑驳,碎光匝地。笙儿在那树下和一个人说话,一时笙儿摆手让那人去,那人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秦绯刚拴了马绕到前院,见一黄衫丫头跑远了,随口叫住笙儿,笙儿唬得垂着手站到跟前,秦绯打量他,笑问道:“她是哪家姑娘?怎的与你在我们院外拉拉扯扯?”
笙儿忙道:“她是街上卖点心的王婆家的小丫头,不过是遇着了白说几句话。”
秦绯听了,只举起手中的宝剑来看,一边道:“我都看见了你还扯谎,那王婆家的糕点铺我常去,他家分明只有两个儿子,哪来的丫头。”
裴幽因去找于冰,到院中听到他二人在门口说话,便向门外道:“可是历阳,这几日不曾看见你。”
秦绯进来,裴幽见他穿着石青箭袖薄衫,底下鹿皮靴沾了些泥土,似是远行归来,又见他握着宝剑,便问他去了何处。秦绯笑道:“因前几日烦闷,又听闻西边陵县的豆腐花极好,我便打马上路了。”一面解下背上的包袱来,一面道:“也不觉得怎么好吃,倒是买了几件新鲜玩意儿带回来,我们去无尘屋里坐着说吧。”说完,又想起一事,忙回头对裴幽说:“让笙儿也进来,我还有事问他呢。”笙儿只得跟着裴幽,慢慢地挪进屋内。
于冰让了坐,裴幽向秦绯笑道:“你刚回来,找笙儿作甚?”
秦绯一仰脖子饮尽杯中清茶,方道:“我刚回来,看见笙儿和一个小丫头子在那树下说话,我们都在桑阳读书,想来也没有什么事要和那些小丫头来往的,我并非头一回见他行这些事,本早该告诉你,又恐伤他脸面,谁知好死不死,他总撞到我眼前来,少不得要他恨我了。”
笙儿听了这话,吓得直跪倒地上,口内说着不敢,一边哭道:“小的糊涂,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公子宽恕。”
裴幽听了立马变了颜色,冷声道:“还不细细说出来,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笙儿知道瞒不过,跪在地上只得道:“她叫小苓,公子原是见过她的。就是于公子和裴公子也见过的。”
秦绯想了一想,道:“我倒没细看,既是大家都见过的女子,除了那个月娥,就没别人了,她又死了,哪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众人都道有理,笙儿急道:“不是月娥姑娘,是她的姊妹名唤小苓,那日她也在湖上服侍呢。”
裴幽低头回想,道:“是了,那日的确见过。她既是辉月楼的人,到我们这里来又是什么缘故?”
笙儿越发伏低了身子道:“她来寻我,我因哄她赎她出来,因几日没得信儿,就跑了来。”
裴幽气得乱颤,骂道:“你竟做了这样的好事,我这十几年白认得了你,我问你,她果然跟了你,你又何故要哄她?”
笙儿哭道:“我总也凑不够那些银子,实在没脸再去找她,那承想她寻了来。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胡乱应了她,她也不知道我是一个奴才,才到如今这田地。”
裴幽冷笑道:“你我主仆一场,如今该是去的时候了,你立时拿了钱走,赎她也好,返乡也好,天南海北,你我再不相干。”
笙儿磕头哭道:“我七岁被亲爹妈卖到裴府,做了公子的书童,比在家时还好,如今去了,哪里还有家人,哪里还有安身之所。只求公子念在小的服侍一场,莫要赶我走罢。”
裴幽冷笑道:“若非念你之情,也不如此发落了。”
笙儿心知裴幽性子,从来说一不二,外柔内刚,便心灰了大半,满面泪痕道:“小的死罪,只是还有一事望公子转告林公子。当日月娥姑娘投湖一事,传为密谈。我因同街上的小子们混了几个月,其中一个正是小苓的表哥,这才认得了小苓,便知晓了月娥姑娘自尽的缘故。”
众人都大惊,问道:“你知道什么缘故?”
笙儿道:“先我不敢说怕漏了马脚,如今也无妨了。因这辉月楼也是朱家的产业,月娥姑娘自小被卖了去,生的玲珑细巧,举止与别个不同,于抚琴唱词又极通,渐渐地传了开来。那朱公子也来听了几回曲,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月娥姑娘是个极要强的,定要得那朱仁一个好字,便一年一年耗上了,三四年下来,弄得自己形容憔悴,方觉是钦慕对方。只是总也入不了朱仁之眼,又兼平泽湖心亭,她见朱仁回顾于公子,又觉输给于公子,又悔没有看出朱公子的词,一时灰了心投了湖。我看林公子为她日日失魂,告诉了他缘由,他也该心中有个了结。”
众人听了都怅然叹道“世上竟有这样刚烈痴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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