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生意这里,谢庭月去看了沈三娘。
沈三娘平日不爱出门,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一要说话,就是个干脆爽利的性子,她知道谢庭月见她是为了什么,当下就表了决心:“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老娘,去哪里讨生活都不容易,嫁人的事我是不会想了。二少爷心善,最护底下人,我心里都知道,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只愿凭着一身本事报答二少爷一二……”
谢庭月知道她又在说当年那根救命参:“那我可得大便宜了,一支参哪如三娘你的手艺值钱?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你在这里,能日日开心就好,哪日有了更向往更开心的生活,自当去求,没一辈子绑在哪里的道理。你放心,不管你在我这里还是以后嫁人,我都不会亏待你。”
“二少爷无须说这许多,我都懂……”沈三娘帕子沾了沾眼,知道谢庭月贵人事忙,不好耽搁,也不好跟她这样的下人说话太久,免的引来闲言,直接说起心中疑问,“那禾老板之前一直穷追猛打,想要纳我为妾,后来突然出事,就没再提这件事——”
人死了,自然不会再提。
但谢庭月感觉对方说的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没打断她。
沈三娘便继续:“我感觉不是因为人死了才没再继续,那媒婆得了禾老板的钱,禾老板一日不松口,她就会一日不断,可她不来的那日,正是出事的日子。”
媒婆都是一大早就来,她不来在前,禾元奇身死在后。
“我知道他求娶我并不真诚,但如此作为,我想不通,像是有什么更深的隐意。”
沈三娘有点担心。
两家是生意对头,她担心禾元奇是不是藏着什么坏,这事对二少爷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话不好说,她一届寡妇,有什么资格能力担心二少爷的正事?遂一直藏在心里,待谢庭月来了,这才亲口同他说。
话说完了,她就福身行了个礼,告辞了。
二少爷聪明,她做到她能做到的就好。
谢庭月沉吟,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般人死的突然,之前安排过的事不会立刻停下,先停下再死是什么道理?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似的。
抑或是——
有了别的计划,用不着媒婆了?
心思转动间,来回在‘安排’,‘死亡’两个词上跳动,谢庭月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和戚文海,禾元奇,楚家和路离都有关系……
不行,他必须回家,和楚暮商量 !
第38章 这肮脏的大人世界
谢庭月想起了上辈子一桩案子。
没有他参与, 其文海和禾元奇的矛盾也一直存在并越来越激化, 朝对方下死手几乎是注定的结果。没他帮忙,戚文海有些势弱,再加上妹妹的遭遇, 他很难干过禾元奇, 最多只是抗衡。
上一世, 两家打起了人命官司,因这事曲折离奇, 市井人人称道,传播范围很广, 他也就知道了。
戚文海没太多帮手,禾元奇却不少, 使银子使人脉, 官司送到了路离面前, 因证据暧昧, 一时难决, 争议颇大。中间路离好像出了什么事,不能再继续断案, 案子易手,最后结果判定,禾元奇胜。
戚文海因此事大受打击, 一蹶不振, 路离官声受损, 唯禾元奇春风得意, 生意节节高。
这一世……有没有呢?
谢庭月脚步一转,没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戚文海。
戚文海得到他的信就去问了,结果衙门里还真是有这桩案子,就是禾元奇死前两天安排的,后来他突然死了,没人催问案情,告状的两个觉得不对,更不敢吭声,遂这案子仍然在府衙,如果没有人问,就是慢慢淡下,不闻于人前的节奏。
戚文海拍了桌子:“好个老畜生,竟还埋了坑给我跳,他要没死,我这会儿一准焦头烂额打官司呢!”
谢庭月感觉有点不对劲,禾元奇死前,好像安排了很多事:“禾家现在状况如何?”
“乱呗,能如何?全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劲往哪儿使。”
不对……
谢庭月面色凝重,提袍起身:“这里你先盯着,我回家一趟。”
上一世禾元奇赢的很轻松,路离绝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关键时候将案子易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禾元奇和二婶孙氏有勾连,这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案子里,还有没有什么旁的事?顺着往上查,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他查不了,份量不够,楚暮一定可以。
回去的路上,谢庭月看到了陇青复。
当日禾元奇身死,陇青复正在踹他,算是有嫌疑,被请去了官府协助调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必然得按规矩来,陇青复大概也是有底气,没有让家人帮忙周旋,直到今日方才彻底放了出来。
只是条件再好也是牢灾,光鲜不到哪里去。
陇青复本人却丝毫不在意,身姿堂堂,似闲庭信步,就是面上仍不苟言笑。
看到谢庭月,他还主动打了招呼:“谢兄,那日失仪实非我愿,改日必携礼登门致歉,还望阁下心宽,不要介怀。”
不爱说笑的人,有时会让人印象很好,因为会觉得诚恳。
可陇青复……
谢庭月说不出来,没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法更喜欢。
“事情都过去了,陇兄不必放在心上。”
“谢兄大度,我却不可不懂礼数,这歉意在怀,总觉得多有不适,最好能帮上谢兄什么忙才好——”陇青复寒暄完,见谢庭月一人,脚步匆匆,“谢兄这是回家?可是出了什么事?”
……
楚家书房。
谢庭星单腿站在桌前,狠狠捏着手里毛笔,就想跟它有仇似的,咬着牙,瞪着眼,在宣纸上划字。
楚暮则坐在轮椅上,慢条斯理说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此话当如何理解?”
“出自触龙说赵太后,”谢庭星瞪过去,“想考小爷?告诉你考不住,小爷很博学的!”
“瞪我没用,这个字写不好,不准坐下。”
楚暮微笑托腮:“说说你的理解。”
谢庭星心弦瞬间紧绷。
这坏狐狸又这么笑了!一准在打什么歪主意!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触龙说赵太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谢庭星没立刻回话,把原文在脑子里来回转了几圈,翻着白眼,哼了一声:“外有强敌在攻,必须得借援兵,触龙想说服赵太后把心爱的儿子送去敌国做质子,找了个花花理由,说什么这是给小儿子搞功劳,日后当国君好站得住脚。你家又没国君位等着继承,跟我说这个,不就是看我碍眼,想说我哥哥太溺爱我,应该把我扔出去,打滚儿吃苦,最好别回来!”
以为我不懂么!
楚暮点点头,笑声中有赞许:“能理解到这处,不错。”
谢庭星还横了,没握着毛笔的左手叉腰,趾高气昂:“我跟你说姓楚的,你这是瞧不起我,更瞧不起我哥!以为我不能成才,还是我哥不够优秀,教不好也护不住我?我告诉你,这话你敢跟我哥哥说,保准你跪搓衣板!”
没人能把我从我哥哥身边拉开!你也不行!
楚暮笑意更深:“原来这招不可取,多谢弟弟教我。”
谢庭星差点把牙咬崩,呸,谁教你了!
谁是你弟弟!
“不过——”楚暮转着轮椅行到近前,“若连你都护不住,你哥哥要我何用?”
谢庭星愣住。
楚暮毫不留情,手中戒尺拍了下小孩胳膊:“继续写。”
谢庭星:……
你这么捣乱,谁能写得下去!
但这话什么意思?不是嫌弃他,千方百计送他走?
楚暮:“我是在教你,任何时候,任何事,都看角度。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立场,赵太后最疼爱小儿子,偶尔遇大事也要放弃;大臣安稳时护你挺你,不安稳时,为了他的安稳,国家的安稳,你可以被抛弃……懂了么?”
谢庭星圆眼睛眨了眨,好像咂么出点味来了:“国力不足,靠山不强大,什么都没用?”
楚暮打了个响指:“正解。我是在告诉你,我这窝,外人看起来风雨飘摇,你瞧不上,你哥哥也看不出,但它很稳。你谢庭星可以在外面可劲造,我全部都能兜住。”
谢庭星整个人都傻了,这讨厌鬼疯了?还是犯病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违背本能的,想要去探一探他的额头。
“别感动,我不信你,只是相信你哥哥,他教出来的孩子绝对不会是是分不分,杀人放火的纨混混,你当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一定不可以做。”楚暮修眉微扬,眸底潮汐里藏着隐隐威胁,“只一样,不许让你哥哥伤心,不管任何情况,否则——我必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谢庭星瞪着圆圆豹子眼,看楚暮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妖怪。
楚暮笑出一口白牙:“当然,这所有,为的全部是我自己。把你赶走我有什么好处?你哥哥会挂念你,心疼你,日日念着你,没准都不会好好照顾我,留你在这里,让你熊,让你闹,让你闯祸,我再帮你收拾,你哥哥只会更感激我,心疼我,继而——嫌弃你。远香近臭的道理,你不懂,我却是得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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