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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吃汤圆不吐皮)


  那鬼笑道:“谢玉章你抬头看看我。”
  谢玉章一个激灵,“怎么这鬼还认识我?莫不是要带我走!对了,老人说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又是久经沙场的,什么没见过?不对啊,我怕鬼做甚?我比鬼都吓人啊。”
  谢玉章壮了胆气,冷笑一声,面目狰狞地抬头去看鬼,“行止?”
  段行止翻了翻白眼,“没出息就是没出息。”他拉了谢玉章的手,走到一座新修的坟边。
  谢玉章见他穿着单薄,摸着手,还有些凉,赶忙脱了披风为他穿上。“这里到底是有些冷的。”
  这座坟修得并不甚大,却是干干净净的,四周也是没有那许多乱坟头子。坟前供了些纸钱并一些酒肉,旁边有些烧过的灰烬,还在闪着零星的火光。
  段行止道:“这便是景庭世子二人的坟墓了。”
  谢玉章瞧了,眼眶一酸便要流泪,他赶忙擦了眼泪,对段行止哽咽道:“还劳你记挂着,今日是王爷的头七。”说着,他便向段行止作揖道谢。
  段行止握了他的手,道:“你自小最渴望成为他那样的人,我都记着呢。”他又对谢玉章赞道:“我也是没看错你,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枉我来替你烧纸了。”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感动,忙摆了贡品,拿了梯子烧给安南王夫妇,轻声祝祷几句,便拭了泪起身了。
  段行止叹道:“世子自有丰功伟绩,却是一步踏错,竟致无底深渊。陛下还算仁慈,至少留了他二人全尸。虽废黜了他们封号,却又命人将这边坟慢慢迁走,不让他人搅了世子与世子妃的安宁。”段行止垂了眼眸,盯着地上的余烬不再说话。
  两人站了一会,便准备离去。忽闻得一阵异响,段行止指着前方惊道:“你瞧那是什么?”
  谢玉章抬头去看,只见前方火星点点,又听得哭声阵阵。不由得驻足站立去看,喃喃道:“是谁来祭拜谁的么?”
  两人向前走去,就见了十几个披麻戴孝的壮年男子来了。那群人许是也没想到会遇到人,一时表情也有些错愕。
  谢玉章忙护了段行止到身后,垂首道:“请过。”
  那群人轻轻颔首,哭着往安南王坟前去了。
  谢玉章哽咽道:“我道世人皆是凉薄,未曾想还是有重情重义的!”他狠狠抹了把眼泪,“今日陛下特许朝臣休沐,我猜着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一些人过来祭拜吧。”
  段行止道:“自古忠义难两全,他们心中也是愧疚的,咱们走吧。”
  山路崎岖,谢玉章小心护着段行止往前。他问道:“你是如何来的?”
  “我哥哥顺带捎了我一程,本来是打算走回家的,你却来了。”段行止垂了眸,他一早是坐了马车来的,到了便打发湛儿和车夫走了。他在赌,赌谢玉章会来,还好他赌对了。即便不信鬼神,站在这乱葬岗中,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的。段行止一时不防,脚下踩到一颗石头,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谢玉章赶忙抱住他,只觉得段行止身上香气扑鼻。
  段行止抬眼看了看他,复又垂下眼眸,收敛了一腔心事。
  谢玉章扶他上了马,自己也骑了上去。他将段行止抱在怀中,牵了缰绳,口中忒的一声,脚下一蹬,马便向前慢慢走了。
  段行止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听谢玉章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回西北了。”
  段行止轻轻嗯了声,虚虚抚上他的手,后背抵着他的胸口,全身崩得紧紧的,耳畔是他略带潮气的呼吸。他稳了稳心神,“我听我母亲说,你母亲托她为你寻个好亲事。”段行止回首去看他,却不防谢玉章碰巧低下头,两人唇瓣轻轻擦到了一起,两人俱是倒吸一口气,却是都没离开的意思。
  两人静默着贴在一起,四目相对一时无语,由着马儿信步走着。
  段行止放于身侧的手用力捻着披风,半晌,一声闷笑,向后退了些。一手捂了眼睛,转正了身子,笑着叹息道:“挺好的,可惜我家没有妹子,否则嫁给你多好。”
  谢玉章听了这话,心中实在不喜,他想起那日与段行止开的玩笑,一辈子不娶亲了。他当时并不是玩笑,是出自真心,可是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真的玩一辈子?行止腻了怎么办?自己腻了怎么办?
  谢玉章心烦意乱,单手一把抱起段行止,蛮横地让他面朝自己坐了。一时又发起狂来,甩了鞭子狠狠抽了马儿,那马儿立刻疯跑起来。
  段行止一时慌乱,两腿紧紧夹住马,双手死死抱住谢玉章的腰,脸颊埋在他怀中,随着马儿颠簸,蹭在他胸口的面容通红,他的眼泪也不争气地往下掉。有时候真想拉着谢玉章一同死去多好?自己怎么能受得住他娶亲,他会嫉妒发狂的!
  谢玉章疯跑一圈,勒了马。怀中的段行止眼泪糊了一脸,狠命捶了他胸口一下,却是震得自己手疼,气得两腮鼓鼓,“怎么这般硬?硌死了!”
  谢玉章听了,哈哈笑了,骑着马慢慢带他随意走着。
  晌午时,谢玉章将段行止送至段府门口。段行止下了马,脱下披风递给他,“不到我家坐坐吗?”
  谢玉章笑着摇摇头,看着段行止的眼神,也变得缠绵起来。他笑道:“不去了,去了又要没完没了的,我走了。”他调转马头,手中鞭子凌厉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段行止再去看时,他人已经出去几丈远了。“没完没了是怕我缠着你么?”事到如今,若说谢玉章不知晓自己心意,不过是段行止自欺欺人罢了。
  谢玉章到了家中,李氏便命人来请他。
  李氏想着趁这次长假,为儿子定下婚事,她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好姑娘,先是问过谢玉章,儿子却说的不明不白。
  李氏知道儿子一向懵懂,十几岁了,他房里那些丫头一个都没动,心里不由得有些急了。便问道:“可是你有了喜欢的人?”
  谢玉章心中猛然浮现出段行止带笑的脸,继而又摇了摇头,呆呆地坐了。
  李氏不想逼他太甚,便试探道:“那母亲为你做主,你看如何?”
  谢玉章听了,只是闷闷地点点头,坐了一会,便推说困了,要回院子了。
  谢玉章乱逛起来,走过一道门,进了一个小院子,就见段行止倚在一株桃花树下睡着了。他脚边东倒西歪着几个酒壶,发髻微松,两颊绯红,红唇微张。一只手支着头,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截玉白的手腕,身上的白衫落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端的比这无限春色更美。
  谢玉章不禁看得有些呆了,脑中只剩一句,人比花娇了。他伸出手轻轻抚落段行止身上的花瓣,两手搭在一起遮在他眼前,替他遮去太阳,果然见段行止睡得更安稳了。
  此时虽然才刚春天,天气却微微有些热的。谢玉章看到段行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知道他热了。便一手为他遮阳,另一手以手做扇,在他面上轻轻扇动着。
  段行止悠悠转醒,醉眼朦胧,眉梢眼角万种风情,他以手支头轻轻笑了,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玉章低下身子靠近他,想要拉起他,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段行止轻轻嘤咛一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嘟着红艳艳的嘴说:“这树硌的后背疼。”
  谢玉章被撩拨得心神荡漾,坐到树下,把他拉到怀里牢牢抱住,笑问:“这下可还疼?”
  段行止倚在他怀中,后背紧紧抵着他的胸膛,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噗嗤一声笑了,“心跳得这么快,莫不是谢公子想什么坏事了?”段行止仰起脸,笑得一派天真。
  谢玉章面色不改,嗅了嗅他的头发,轻哼道:“才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可是耳朵根却是一片粉红。
  段行止扭过身子,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身子离他更近了些,口中香甜的气息喷洒到谢玉章脸上,媚眼如丝,坏笑道:“谢公子当真没有想什么坏主意?”谢玉章镇静地摇了摇头,脸色绷得紧紧的,却不再说话了。
  段行止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谢玉章的粉色的耳朵,轻声道:“谢公子没有想什么坏主意,可是我这厢心里甚是发慌呢!”他拿了谢玉章的手抚上自己心口,一颗心咚咚咚地跳着,谢玉章禁不住地手也颤着。
  谢玉章低下头想去亲亲他,段行止却滚到了一旁。他笑着站起身子,身上的花簌簌落了一地,一阵清风拂过,一树的桃花纷纷落下,落了段行止一头一身。谢玉章抬头看着段行止,眼中有了几分着迷。
  段行止挑起谢玉章的下巴,轻佻地笑了笑,“这会子我突然又不心慌了,谢公子心慌吗?”段行止轻轻按了按谢玉章的心口,觉得手都要被那心跳震麻,轻笑道:“谢公子可心慌?”
  谢玉章按住他的手,闻着桃花香,轻声道:“是有些心慌。”
  段行止噗嗤一声笑了,抽身离去,“那你可知怎么才能不心慌?”
  谢玉章站起身子,在桃花树下高声道:“我不知,行止你可愿教我?”
  段行止回头邪魅一笑,道:“不教。”说罢扬长而去,像一个桃花精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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