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两个脚步声逼近,程慕北能辨出其中一个是沐蓁,眼神一沉,两面夹击,今天非得让欧阳秋死在这里不可。
不过程慕北刚架住欧阳秋的一击,就听见沐蓁一声低呼,“小心!”
沐蓁显然不是在叫他,而是叫刚刚冲向木桥的沈简生。
当时左护法和宋一赶到的及时,拦住了欧阳秋。她听到打斗声后也赶紧跑来,四个人合力才压制住欧阳秋。不过没想到欧阳秋竟然不在乎受伤,顶着攻击将宋一打成了重伤,才逃向里溪谷。
那木桥本就不踏实,之前欧阳秋还刻意重踩了它,沈简生一冲上去,木桥就要断了。沐蓁的呼声还没落,沈简生一个闪身在桥尽头借力,跃到了对面去。
沈家的轻功一向名不虚传,沈简生朝沐蓁摆摆手,直接冲向了里面。程慕北没想到来人是沈简生,他站的位置逆光,原本清晰的轮廓被光线模糊,像是打上了一层毛边,只有那双沉静的眸子,望向程慕北。目光好像有质感,程慕北猛然觉得心脏一疼,须臾之间被欧阳秋抓住了机会,一掌将程慕北朝狭洞拍去。
程慕北从储物器中摸出屠鬼刃,手太快,那装着火枯兽鲜血的小瓶掉了出来。欧阳秋本想伸手去捡,但沈简生一刀就劈来了。欧阳秋缩回手勾出一个冷漠的笑容,抓起因为*犯了无法还击的程慕北冲下悬崖。
程慕北疼得手都在哆嗦,咬牙将屠鬼刃插入欧阳秋的腰间,正巧沈简生的刀锋也到了。欧阳秋双眼瞪大了,血瞳中充满惊骇,甚至笑得有些狰狞。
“晚……”欧阳秋吐出一口鲜血,“了……”
他已经将程慕北推到了悬崖边,手一用力,程慕北直接仰面朝下坠落。
沈简生瞳孔猛然一缩,两步跨过去踹开欧阳秋。欧阳秋已经断气了,死相有些凄惨,七窍流血不说,身体还迅速地变畸形。他的尸体堵着了狭洞,沈简生正想踹开沈简生的尸体随程慕北跳下去,却被刚过来的沐蓁喝住了,“沈简生!”
沐蓁看到这个场景就猜得七七八八了,心里凉了一截,努力保持冷静,“你不能跳下去!你去找慕北也是无济于事,他*犯了,你把他带不回来!”
沈简生本来对沐蓁的话充耳不闻,听到最后一句才顿住了脚,愣了愣神。
“你知道*怎么解了吧?”沐蓁眼尖,看到了滚落在角落中的小瓶,大步走过去捡起来举起,“慕北已经把焰花种下了,你要看着冻果结出来才对得起他!”
沈简生握紧了拳头,抿着唇一言不吭,眼睛有些充血。
沐蓁无奈,只好走过去拉了拉沈简生的衣袖,放软了语气,“我下去,慕北不会有事的。”
沈简生这才卸下肩,有些颓然地闭上眼,哑声说,“好。”
沐蓁安慰性地拍了拍沈简生的肩,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沈简生还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崖壁很光滑,沐蓁根本没法下去。她一咬牙,“我跳下去吧。”
沈简生摇摇头,走出去叫外边的人送几根长绳来。两人静默无语,良久,沐蓁才问,“我一直没有认可过你和慕北的感情,现在看来,希望你们这次磨难后就好好在一起吧。”
沐蓁说,“阁主夫人在慕北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我痴长慕北几岁,也看着他从一个小屁孩长到今天。他除了爱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什么喜好,更别说喜欢谁。这些年我都把他当亲弟弟看,忽然间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个男人,心里难免会担心。”
外边传来了呼声,说绳索来了。沐蓁起身拍了拍衣裳,淡淡地说,“你们都是江湖中熟知的人,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别人也不敢在你们面前说什么,以后……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沈简生一直没有吭声,从沐蓁手中接过绳索,握住一端抛向狭洞外。沐蓁钻出狭洞,握住绳索往下爬。悬崖很高,能隐隐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森林。沈简生的意思是让沐蓁爬下去一些,离树木近一些也好跳落。
外边的人找的绳索也很长,但从距离上看,能齐到树木顶端显得有些不现实。倒是沐蓁笑了笑,“别担心,我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慕北还在练基本功呢!”
沈简生抿着唇,外边的天光很亮,沐蓁的脸庞干净美丽。他忽然开口,“欧阳秋死了,卿先生还在等你成亲。”
沈简生看到沐蓁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冲他露出个笑容,“好。”
二十六.冻果(下)
沐蓁顺着绳子往下爬,手已经磨得生疼,但还没到底。树林茂密,参天大树伸展着枝桠,他到了尽头,才堪堪能看到树顶。
沐蓁荡了荡绳子,朝那最高的树纵身一跃。其实越往下爬,她心底的侥幸就越来越少,那么高,程慕北落下来……有多少生还的机会呢?
她努力压下自己的不安,透过繁密的枝桠,能隐隐看到幽蓝的湖水……
沈简生把玩着从沐蓁手里接过来的小瓶,坐在程慕北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发愣。有时候人在命运的捉弄面前,总显得弱小无力,好像你努力挣扎,总翻不出那只翻云覆雨的大手。
他将欧阳秋的尸体一路踹着回人间地狱中,岩浆还在咕噜噜冒泡,火枯兽的尸体漂浮着。沈简生记不清自己这一生杀了多少人,但还是第一次,对谁怀有这么深的恨意。他面无表情地搜了个身,看欧阳秋身上是否有有用的东西,但欧阳秋却像是抱着送死的心来的,一身皆空。
结束了。沈简生想着,一脚将沈简生踹入岩浆中。熔岩散着滚烫的温度,两下吞噬了欧阳秋。
沈简生又回到了永生湖,他不太会水,试探着潜进湖里,憋着气朝下游。眼里进了湖水,涩得疼,沈简生更感受到脸上滑过的一抹温热,无奈地勾了勾唇。
焰花还在舒展着花瓣,那根小苗摇摇晃晃,但异常充满生机。
沈简生在谷里没事,就坐下冥想,他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刚刚跟欧阳秋动手又扯到了伤口。外边一直有人在“乒乒乓乓”地修桥,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在外边扯着嗓子喊,“沐蓁!”
来者是卿知,沈简生走出去,看到卿知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他一时顿住了。
“沐……蓁呢?”卿知故作淡定,唇上血色全无,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得死紧。
沈简生说,“这下面有片森林,沐蓁姐去找程慕北了。”
沈简生这句话着实表述不清,但卿知却松了一大口气,血色回到脸上,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放松,“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沐蓁姐走前说,让卿先生先帮她主持一下大局,欧阳秋已经死了,等他回来就会跟你成亲。”
卿知忽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你,你就在那边吗?”
沈简生点点头,“宋一重伤,还劳烦卿先生照顾一下。”
两人又说了些事,卿知便回去了,徒留沈简生一个人僵在原地,有些无力地将目光落到翻滚的岩浆面上。
他想,如果程慕北回不来了,自己也不要活了。
沈简生每两天下去看一次焰花和冻果,总算到了第七天。火枯兽的血已经倒完了,冻果结了出来,蓝莹莹的果实就像婴儿拳头那般大小,发着蒙蒙的荧光。
隔着一段距离,沈简生就感受到那股寒气,好在焰花还在一旁,两者相互压制。沈简生用内力护住手,一手摘一个。左边滚烫,右边冰寒,两股极其不合的力量冲进沈简生体内,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难熬。
他赶紧游出水面,将两者扔在地上,自己打了个寒颤。
外边的桥已经修得七七八八了,沈简生特地腾出自己的储物器,将焰花和冻果装了进去。储物器这东西装的都是死物,不知道活物在里面能保存多久。他往狭洞外看了看,碧空万里,清风徐徐,平静极了。
压下心中想跳下去的冲动,沈简生转身走到外边,木桥已经要搭到这岸了。这几天卿知来过几次,左护法也来了一次,脸色不是很好,看来宋一的伤确实不轻。
他出声示意还在修桥的人避开,自己几个起落到了对岸,大步朝生死崖走去。
生死崖没了沐蓁还是照常运行,一来沐蓁来时还带了久北阁中能挑事的人,二来卿知办事情也很稳妥。
宋一还在养伤,乐呵呵地享受左护法的照顾。沈简生看到的就是一副两人你侬我侬的景象……左护法坐在床边给宋一喂药,有时候宋一故意咬住勺子不放,就会惹得左护法推他一把,然后宋一顺势抓住左护法的手,两人眉来眼去。
好在左护法不像宋一一样没皮没脸,也顾及着沈简生的心情,轻咳两声推开宋一,“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先去百花谷抓蜜蜂,再回云海去练解药。”沈简生垂着眼,这段日子来他消瘦不少,精神也算不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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