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风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全然无视这名动京师的花魁,旁边的苏慎倒是合手一揖,满脸歉然,“好好姑娘切莫多心,林兄近几日心情不好而已,请姑娘继续,如此良宵,当与佳音相伴。”
赵好好轻笑了一下,接着弹琴。风月场里经年,落魄书生也好,王孙公子也罢,见过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又怎么会真的放在心上,礼节而已。
苏慎自然知道林逸风为何苦恼,却也不说破,自得地喝酒听琴,毕竟花了银子,当然不能辜负。
半晌,林逸风觉得喝的有些多了,醉眼朦胧地看着苏慎,“你答应过我,呃,了,等你掌权,就把绣心送给我,你,可不能.....反悔!”苏慎拍了怕他的肩膀,“过几日林小姐就要过门了。娶了你妹妹,还怕我赖账不成?”
林逸风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趴在桌子上喃喃醉语,叫着绣心的名字,时不时地打个酒嗝。
午时过半,绣心就来了灵隐寺。
在大雄宝殿上了香,跪在蒲团上多时,却也许不出个愿来,千万思绪总在她脑海里纷纷杂杂地纠扰,最后叹了口气,她起身准备离开。
“施主请留步。”绣心转过身,看着叫住她的和尚,年过不惑,法相庄严,施然行礼,“看施主额间带愁,想是遇了烦心之事。”绣心微微一怔,随后躬身回礼,“大师好修为。”
那和尚双手合十,对绣心说,“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一切皆有定度,勿需自寻苦恼。”说完便行礼离去。
大殿里人来人往,无需多时便已看不见那和尚的身影,若有似无的香油火烛的味道让绣心有些晃神,抬头看着佛祖金身,万年不变地坐在莲花宝座上,看尽世间悲喜。
翠微亭在飞来峰的山腰,爬上去用不了片刻。
这亭子相传是南宋年间,韩世忠为纪念岳武穆将军而建,通身灰白,四柱直立,没有过多的装饰,往来行人常于此间休息乘凉。
此刻正逢午时偏右,没有什么人休憩。绣心坐在亭子里,四周草木繁盛,已经入了夏,间或有蝉轻鸣。
不知怎么地,绣心想到了苏锦,天气越发热起来,她捂着那一身肯定不好受,等回去了再给她多做几件“中衣”,原来已有三件了,再缝三件怕是才够,这次还是用白布吗?......想着想着,她突然就笑了出来。
这个人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从脑袋里跑了出来,自己刚才还在忧虑困惑,现在却想着要给她做衣服。正在暗笑自己脑子转的太快,却听一声,“小姐笑什么呢?”
来者正是莺儿,她披了一件暗色斗篷,连脸都遮住了,虽看不出样子,可绣心从声音就能听出。
不知该说什么,干脆接了她刚才的话头,“不是说过......不要再叫我小姐么?”言辞之间,还念着刚到苏府的那段时日。
莺儿把斗篷的帽兜取了下来,她虽然还是华服瑾饰,妆容也比之在苏府相见时更浓了几分,可也难掩憔悴和疲惫。这般样子,绣心委实心酸起来,上前两步想仔细看看她,可刚迈开步子,又收了回来,站在原地。
“怎么?多日不曾相见,便不想认我了么?”莺儿眼底冒出了一丝轻蔑,对绣心的那般怜惜的神情十分反感。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些地方看着别扭,修了好多次都没过,看来又是我在死抠了....我估计以我这个速度,很难码出稿子来给期末存着,正试图把电脑搬到课堂上去写= =但愿老师不要发现。。。。。。天气越来越冷啊,各位保重,好想吃火锅.....额,跑题了 = =
☆、第 25 章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陌生了。”绣心解释道,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步子,也许是因为一霎那间,在她眼底看到的怨恨。
莺儿走近了几步,直直地盯着她,“你是否还认我这个妹妹!”
被逼的向后倾了倾身子,绣心慢慢点头,“当然,我从未说不认你......”
她还未说完,便被莺儿打断了,“那就帮我一回,就一回!”
看着有些激动的莺儿,似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绣心问,“难道......”
莺儿抬手掀了掀斗篷,露出小腹。
一贯身型娇小柔弱,但此时也能看出,莺儿是有了身孕的。她虽然妆容艳丽,可还是有几分稚气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来,而微微隆起的肚子,更是与她不太相符,看去反倒让人泛起怜惜之情。原来她在这样热的天里还穿斗篷,就是为了掩盖有孕的身体。
“已经四个月有余了,是二少爷的!”莺儿神色凄苦,喃喃说道,“如今他要娶林家小姐了!可连个小妾的名分都不给我,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被人指指点点!小姐!你帮帮我!帮帮我!”
莺儿抓着绣心的肩膀,宛如得了失心疯一般,泪水从眼角流出。
轻轻地拉过她的手,绣心用帕子擦干了她的眼泪,像以前一般把她抱在怀里,“没事的,别哭了,别哭了.......”
在绣心的安慰下,莺儿渐渐安静下来,把头埋在她肩上默默抽泣。绣心没有想到,才分别了这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些事情。虽然得到了爹爹平安无事的消息,可莺儿却......
定了定神,绣心轻声说道,“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
莺儿抬起头,眼圈红肿,声音也有些喑哑,“我被二少爷安置在外边,他已经许久没有过来看我了,还不准我回去!你把我带进苏府!我只想见见他!就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
苏府一向对进出之人防范的很严密,普通客人时刻都有丫鬟小厮陪伴,而那些迷宫一样的回廊庭院起到了防止生人乱闯的作用,也几乎没有让客人留宿在府内的例子。能外出的仆役都是有些地位的管事,或者受主子抬爱的贴身下人,却也是不能随意的。而剩下的下人,没有外出的资格,即使是过年告了假,回来后也必须经过严格盘查,防止有外人混进苏府。
自从知道了苏锦的秘密后,绣心才明白了云夫人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出来时,只拿了一个人的腰牌,今次恐怕难以带你进去了......”
莺儿见绣心肯帮自己,擦了擦下颌的泪水,凄然道,“今天我本也没想要去,只求小姐你六月十七那日帮我混进去,我就见他半个时辰,若是被发现,我也决计不会把你供出来!”
刚想答应她,绣心忽然顿了一下,六月十七?
“那可是二少爷成亲的日子?!”
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头,莺儿的眼泪又开始流,“我只不过是想在他成亲前再看上他一眼,以后有了新人,怕是不会再见我了......”
绣心抿起嘴唇,对莺儿说道,“六月十七恐是不行!这几日应着少爷的亲事,府里盘查已经格外严密了,那日定不会比现在松懈的,你若是让人发现,会被......”顿了一下,绣心想到那些可怕的后果,摇摇头,“哪日都可以,十七日绝对不行!”
心里冷哼了一声,你所谓的姐妹情谊,也不过如此而已,莺儿提高了声音,哭腔更重了些,“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被人戳脊梁骨,我的孩子没有爹!”
绣心扶住莺儿的肩膀让她安静下来,正色道,“莺儿!我从小待你如何你应该明白!若是被人发现,你可就不是受受罚就能了事的!二少爷......”
“够了!”莺儿推开她的手,冷笑浮于脸上,“早知道你怕被我拖累,我就不来求你了。罢了!这样也好,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绣心全然没有想到莺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是怕你拖累!二少爷若是真心不打算再见你,你可知去见他是怎样的结果!说不定他会把你杀了,你真的愿意为这样一个负心薄幸的人冒丢了性命的风险?”
“冒不冒风险已与你无关了!许绣心,我莺儿自此刻起,与你再无瓜葛!”整了整斗篷,把帽兜重新戴在头上,冷笑了一声,“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你难道以为苏锦会是真心对你?好自为之吧!”
绣心看着莺儿离去的身影,忽然后悔自己前来赴约。
如此绝情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当真伤人入骨。十多年的姐妹情谊......就这样,在短短几句话之间,便恩断义绝了?相伴多年的感情,居然如此经不起波折!曾经朝夕相伴,亲密无间,现在泾渭分明,各朝东西。
自问从未把她看低一等,同榻而寝,同器而食,连心底的都不曾对着她藏有秘密,现如今,却是这般结果......
这世上,还有几人,是可以信任,可以相依的?
云颜看了短笺后,将它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对躬身等候的秋霜说,“打赏送信的人,顺便传话给赵姑娘,他日一定重谢。”
妙兰退出去后,一直静静躲在房梁之上的黑衣男子一个燕子翻身,跳了下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