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如此名花险些毁了,不免心生怜悯。雀榕蹙眉道:“血心昙及其难养,怕湿怕晒,十年才开一次,一次只开一朵,须得精心照看。怎么平白无故放在这种地方糟蹋?叶子都有些黄了。”
声音清泠作响,却在薛鹤听来更是撩人。静静听着他的抱怨,他是心思万千,哪里听得进去说了什么话。
这般近距离瞧着,小郎君的眼睫毛纤长而密,眼皮子微微颤动。
紧接着,薛鹤的心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雀榕有些责怪,“好花难求。”
这话听得薛鹤心里头乱糟糟的,他望着雀榕清秀的脸颊有些出神,“此花,亦是举世无双。”
“嗯?”雀榕回过头,正巧与他四目相对,忽然一怔。
双眸相望,本是浓情蜜意时。
可偏偏这种好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小野鬼开了口。他还是躲在雀榕身后,却壮着胆子问薛鹤:“这位公子,你莫不成能看得见我?”
薛鹤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压根儿不想理会,直接无视。
“我听小郎君道,此花百年难求。聚八仙乃小郎君口中的‘举世无双’,那此花,是否也担得起举世无双?”薛鹤挑嘴问道。
雀榕思酌,缓缓道来:“任何生灵,皆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他看着雀榕那俊秀的脸,咽了一口唾沫,心想着,还是这张脸好看的多,“小郎君爱花懂花。这花是平老爷子养的,一同赠我了。看似花期将近,在下粗鄙,不懂养花之道,不如请小郎君帮在下调养一阵子。酬劳,只管提。若是开了花,还有重谢。”
雀榕倒是也不傻气,听出了薛鹤那点小心思,笑着婉拒,“雀某浅薄,此等名花实不敢亵弄,薛公子还是另请高明。”
“哦?”薛鹤挑眉,言语轻浮,“那城中还有比小郎君更懂养花之道的人?”
雀榕抿着嘴,道:“雀某不才,不过曾有幸结识一位名家,回头给薛公子牵个线。”
蹲着身,薛鹤也不强求,执扇作揖,“在下先谢过无双公子。”
“你,叫我什么?”雀榕拧眉。
“你当真瞧见我?这位公子,可否帮帮我?帮帮我!”那孤魂少年还在薛鹤边上嚷嚷,见人就不理,气得直跳脚,“在下陈家霖,家住……”
此情此景,若不是不能轻易出手,薛鹤早将这家伙打得魂飞魄散。眼下他也只能装作目不斜视,稍稍俯身,附在雀榕耳畔继续调情。
“小郎君,你对我说,‘扬州怕有归来鹤,曾见无双槛里开’。既然我是那‘扬州’来的归来鹤,你可不就是我的独一无二,我的无双花?”
话音未落,那叫陈家霖的家伙还在那儿跳跳闹闹地,薛鹤心燥,伸出手一把掐住后面那个在瞎捣乱的东西。直接给拧住了脖子不撒手,恨不得直接拧断,弄得他魂飞魄散。
归来鹤……无双花……
嗓音低沉,耳风挠人。雀榕听得有些恍惚,一个侧身便脚下踩着青苔打了滑。
薛鹤眼疾手快,赶忙扶住。
说是巧,那时快。
薛鹤松开手,立即一把搂住雀榕。
可右手刚伸过去,他抬起的左手刚将雀榕的袖子给碰着,谁知道雀榕一个反手,直接拽住他的衣袖,整个人儿立马被他拽了下来。
附身下望,身下之人一身白衣倒在地上,青丝散乱,看起来更是柔弱。侧目之间,能见他眉睫闪动,撩人心弦。
这么撩拨人的姿势让薛鹤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连带呼吸也变得沉重。
搁着单薄的衣物,这身板比瞧上去更要弱不禁风些。
雀榕转眼间整个脸都黑了,若不是薛鹤突然胡乱说话,他怎会惊慌失措。袖子被他压在地上,他整个人动弹不得,脸上寒气逼人,“薛公子?”
嘴角上扬,薛鹤故意耍耍嘴皮子,“小郎君,方才我见你衣角湿了,怕你着凉。你不愿换衣服,那我现在亲自帮你脱了可好?”
雀榕不慌不忙,只是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
这一眼,仿佛真能用寒冰把人骨头都刺穿似的。
薛鹤手撑在地面上,支着身子还是忍不住嘴上讨几句便宜,“小郎君在生气?”
邺城男风盛行,在此地长大的雀榕,自然耳濡目染。
猝不及防地被压在地上,他眼神往边上挪去,表面上还是从容自若,云淡风轻,“薛公子,你逾越了。”
两人僵持不动,薛鹤还未起身致歉,门口忽然传来了许许多多的脚步声。
薛府来了很多人,直冲进门,来的人还带了许许多多的刀。
“小主子……”薛言连忙跑进来,“小主子,小主子!”
外头动静很大,美人在怀,薛鹤被这群烦人精扰了兴致。他咬着牙,松开手,让雀榕缓缓起身。
这一冲进屋,看到两人一起倒在地上,薛言捂住了嘴巴,眼睛都给看直了。这才见面几个时辰,这么快就上演活春宫啦!
薛鹤也黑着个脸,站起来拍拍衣袖,问:“外面发生何事?”
薛言冷静冷静之后,急急道:“是官府,官府要来拿人。”
话音刚断,一群身着青色官服的衙役带刀闯了进来。
薛鹤倒是镇定地很,这群人反正也拿他没法子,只是这人界的衙差怎么就闯到这里来了?
带头的叫许三,是衙差头子,雀榕认得。
雀榕拾掇了一下衣裳,面不改色,“许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昨夜城中发生命案,死者身上放着你家养的那些花。还有薛鹤,你刚进城便发生了命案,你们俩现在都有嫌疑。”许三看了雀榕一眼,满满无奈,对着众人招呼,“来人,一起带走。”
第4章
烈日正当头。
两人被扣押进了衙门府里。
烈日朝朝,门口围堵了不少邺城的百姓,倒不说齐压压一片,却也有半数的人口。
县衙里头正在过堂,大堂两侧皆站了一排的衙役,身着青色官服,神情肃然,好不威风。
堂上正中坐的是过了半百的年岁的令县太爷,摸着稀疏的小胡子,撑着脑袋头疼。而头顶着的匾额不是明镜高悬,却是两袖清风。
都听闻这儿的县太爷极其贪财,视钱如命,这“两袖清风”四个字在薛鹤看来,尤为笑话。
官府小模小样,同这儿的县太爷一样,看起来只有官家的排面,没有官家的气派,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邺城是小城镇,这些年素来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邻里和睦相亲,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儿。这下好了,一出事儿就直接在城里死了个人,这死的人还是富甲陈毅的宝贝儿子。
这,如今真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带雀榕和薛鹤上堂!”县太爷摆摆手,拍响惊堂木,一阵虚张声势。
二人被带上堂,薛鹤神情自若,风度翩翩的模样一看就像是哪家非富即贵人家的公子。倒是雀榕一身脏衣服还在地上滚了滚,这就被带上来又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县老爷,就是他们!”边上跪着的一个瘦弱的男子指着来人,“小的昨晚见到的就是他们俩!”
这堂下跪着的人穿一身织布,虽是灰头土脸,这一行头却也值个几钱,瞧着打扮便知是陈家的下人。
县太爷瞪了一眼,“刁民阿四,本官审案,你休要插嘴!”
那名叫阿四的男子缩到一旁,雀榕细细打量,似乎觉得此人哪里见过,颇为眼熟。
不等他细想,刚骂完的县太爷搀着疼痛的脑袋,抬了一眼就问他,言语轻而温柔,“雀榕啊雀榕,你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呢?昨晚亥时三刻,你在什么地方呀?”
雀榕恭恭敬敬,举手揖道,“回大人的话,昨夜风大雨大,小民很早便入睡了。”
“你胡说!我明明瞧见你们俩昨天很晚才回了城!”还跪在堂前的阿四听闻之后更加激动,转头指向一旁的薛鹤,“就是他,还一直跟在你身后,他身上都是血迹!还说与你们无关,那他身上的血是从何来!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害死了我家少爷!”
他家少爷?哦,雀榕想起来了,这是陈家霖的贴身侍从,他见过一次。
“住口!”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又偏袒试问雀榕,“那,昨夜入睡前,你们去了哪里?”
薛鹤在一旁瞧着不动声色,这个人是那鬼魂的家仆,可偏偏这个时候报案指证,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昨夜是月盈之夜,小民按例出门去采摘花蕊。见大风大雨,采到之后便立马折回了。”雀榕声音清冷,对方问什么,他便回什么。
阿四恼怒:“可这般凑巧!偏偏就在昨夜里,又是风又是雨的,大夜里头采什么花?”
惊堂木再次敲落,县太爷瞪了阿四一眼,指着那红头签威胁道:“本官在审话,你再插嘴莫怪本官动板子了!”
阿四怯怯地往后一缩,捂住了嘴巴。
县太爷转头问向雀榕,“你可认得陈家霖?”
雀榕直认不讳:“小民认得,是小民店里的客人。”
县太爷又道:“昨夜亥时,陈家霖便死在了城门外,死相惨状。这事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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