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提鬼字着实不妥,况且这阿三本身就是胆小的孩子,刚刚不小心说出了那个字,他开始紧张起来,一步一步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三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黑影,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他,他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想着这天怎么还不亮堂起来,但他也知,现在才刚刚三更,鸡鸣还要等到五更呢,只希望是他感觉错了。
对,就是感觉出了问题,他方才一定是感觉错了。虽然自己家里穷,没有正经念过几天书,但是小时给他授课的夫子曾告诉过他,这个世上是不存在鬼怪神仙的,自己一定要勇敢一点,闭上眼睛定定心神,说不定自己睁开眼睛后,背后的黑影就不见了呢,没错,就是这样,阿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并且闭着眼睛转了个身。
好一会儿,阿三查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趋于正常,感觉自己可以睁开眼睛了,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自己背后应该只有空旷的巷子。
阿三睁开了他的双眼,正如他想象的那般,眼前根本没有什么黑影,有的只是空荡荡的街道,他很是开心,迅速的转过身打算继续往前走。
这一转身惊得他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中的更锣瞬间跌落在地上,弄出好几通声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跳动的厉害开来,他见到他面前不过三尺之余,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那里伸展摇摆着,这影子足足有正常人影的四五倍之大,形状很是诡异,四下里瞧去并无可以形成这般影子的建筑物,更何况今天天气阴沉的厉害,别说月亮,连星星都见不到一颗,这个影子是哪里来的,该不会是?
想到这儿,阿三顾不得捡地上的铜锣和木槌,拔腿就跑,初时感觉那影子在他身后远远的地带,但是跑了几百米远的他发现那团黑影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他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影子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了,那身影似乎还有手,而且此刻正伸出一只来扼紧了他的喉咙,死亡的气息此刻正铺天卷地的向他袭来,当一个人濒临绝境时,他的求生欲望将达到最大的极限,阿三的手奋力挥向那与自己纠缠的黑影,感到自己的喉咙突然被松开了,便开始以更快的速度跑向前方。
又跑了不知多久,汗水已将他全身浸透,脚下如生了铅一般,他再也没有力气奔跑了,一瘸一拐的缓步前进着,再也没有精力去理会那黑影的去向了。
忽然他的鼻腔里充斥着一股香气,说不出的好闻,是一种熟悉的花香,此刻的他大脑混乱,却怎么也想不起这股香气来自于哪种花朵了,那股花香越来越近,他抬起了头。
“姑娘!”这大半夜里刚刚被那团不知名的黑影弄的丢了魂的他此刻能够见到一个同类简直是美好到不能再美好的事情了,就算这个人是又老又丑的老妪他也会心情大好,何况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子,罗裙摇曳,白衣坠地,长发似丝缎一般垂在腰际,眉眼如画,一点樱红点缀唇间,此刻正含情脉脉的看向阿三,樱唇满是笑意。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又哪里能腾出时间思考这佳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半夜无人的大街上,盯着看了好一会,不知为何,他感觉那仙子一般的脸上的五官好像一会有,一会没有的,这个根本不可能的,他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望上去,却只见那原本绝美的五官这次真的是彻底消失了,皮肤也开始越变越红,而且里面的血肉似要冲破开来,已经见到里面的红色液体从皮肤渗出了,瞬间将整张脸皮吞噬掉,然后是脖子、手臂、再然后是全身,最后她,姑且还称作“她”,因为这实在不能再被称作是一个人了,全身的皮肤似是被开水滚过,表皮全无,红色的血液涂满了全身,而且还能够听到血液唰唰流出的声音,这时,那件白衣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方才还展露盈盈笑意的佳人此时已经变成一个摊在地上、没有皮肤、恐怖至极的怪物。
目睹了此情景,阿三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紧张?恐惧?他只感觉此刻自己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体内,不由的蹲在一旁干呕。
“很恶心吗?你不觉得,很美吗?”
谁在说话,难道是?
阿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恐怖的东西,原本躺在那里的血肉模糊之物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了起来,在阿三的注视下留下一串串红色的脚印,阿三觉得大脑再也无法思考了,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第二天,太阳终于冲散了阴霾,光彩夺目的挂在天边,照耀在整个江南大地,萧瑟了一晚上的城镇又变得生机勃□□来。
“怎么样?”
“身体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迹象,但其脉象极其紊乱,此前想必是受了惊吓。”
“那西月兄来看,此人何时会醒?”
“说不好,毕竟我不是专业的郎中,眼下只能用些安神的香让其凝神静气罢了。”
“算上今早发现的这具,短短半个月内已经有整整九位姑娘遭遇不测了!”楼清尘倚靠在西月楼的栏杆上,低头探索着。
“不错,想这江南三月素来春光绮丽,却不曾想发生此番血腥之事,实在罪过!”西月摇着他的折扇,轻轻的叹息道,阳光洒落在他月白衣衫上,让其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卧云楼的桃花宴订于七日之后!”楼清尘握着一只酒杯,语气里听不出是何想法。
“六扇门的陆昭三日前已到江南,楼兄大可以放心赴宴。”
“可惜我两天前已接到陆昭的飞鸽传书,要我在此处等候他!”
“陆捕头可是要请楼兄帮忙?”
“皇帝老儿只给他了十天时间,如今已过了四天。”
“楼兄是不会看到朋友有难而弃之不顾的。”
“同样,你西月公子也是可以为了朋友赴汤蹈火的。”
“我就说,你这次来我这里恐怕不是单单为了喝酒的。”
“西月兄可知床上这位是谁?”
“听街东的当铺掌柜说,这个人叫阿三,是上月刚到这里的更夫。”
“此人或许是命案的唯一目击者,希望他可以醒过来。”
“但愿如此吧!”
江南三月看烟花,山下落英浸晚霞,临水清照弄蒹葭,熏风吹,细雨洒。如此美丽季节,本该携友踏春,泛舟游湖,再或者小楼内闻琴音,品清茶,只可惜,连日里发现的一具又一具的少女尸体着实影响了某一个人春游的兴致,江南不见如画烟雨,只有惶恐不安,他觉得这件事还是管一管的为好,只是不晓得,三年一度的桃花宴他还赶不赶得上?
此时的大街上,一辆马车正快速的奔来,行至西月楼处方才停止。马车上跳下一位劲装男子,那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灰衣,手持佩剑,算不得十分英俊,却颇有侠义之风。
“楼清尘,好久不见!”这灰衣男子略显激动,或许是老友相见,或许是复杂案情有人分担,总之,他的脸上洋溢着开怀与放松。
“陆捕头!”西月收起折扇,稍稍欠了下身,算是跟陆昭打了下招呼。
“素闻西月公子风采照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公子当真是举世无双。”
“陆捕头过奖了,一路赶来想必定是十分辛苦,里面请。”西月以主人之姿将这陆昭迎接入内。
西月重新沏上了一壶茶,刚刚采摘的碧螺春,此时正在饮用的最佳时候。
“西月公子的茶果然是最好的,光是闻这茶香便醉了。”一股春茶的芳香窜入人的鼻腔内,陆昭感觉整个人都沐浴在这一股芳香里。
“西月这里的一切都是极好的,尤其是他亲自酿的酒,可惜现在没有桃花酿,只有竹叶青。”楼清尘端起桌旁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竹叶青,只见杯中液体清澈无比,气味浓郁醇厚,自然是上品。
“这西月楼真是个好地方,花香满室、茶酒醉人,还有西月公子这么一风雅至极的人物居于此处,难怪这个江湖浪子会经常放下他的江湖赖在这里不走。”陆昭打趣道。
“这福分可不是人人都可获得的,我来了自然是欢迎的,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
“听你这么一说,这西月楼会客还要分人的,我可是听说这西月公子可是不拒绝任何朋友的。”
“陆捕头说得没错,西月楼的大门永远向任何人敞开。”
“楼清尘,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江南可不单纯是找你叙旧的。”
“我知道,你是来追查少女离奇死亡案件的。”
“不错。我办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奇特的案情。这次的凶案涉案人数较多,凶手的作案手法很是凶残,死者皆是十六到十八岁的姑娘,且死状恐怖,全身的皮肤全部被人揭掉,经仵作检验,这九位死者的死亡原因都是因失血过多造成,而凶手的线索,我至今仍一无所获。”
“所以你来找我,是要我帮你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