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本也不在意那名宫女,遂将十二皇子送至了皇后那处管教,也并不大待见。
十二皇子道,“没事,我自己不小心。”说着,又不动声色的将衣袖拉紧,紧紧咬了下唇。
叶祯将这些尽收眼底,知十二皇子可能手臂上受了点伤,可也不多说什么,微倾了倾身道,“十二殿下,时辰不早了,随微臣一同去弘文殿可好?”
十二皇子早看见了叶祯,此时极规矩的拱了拱手,“叶大人好。”
如此,叶祯微微一笑,抬头又往前走去。至弘文殿时,刚好在门口遇见了马太傅。
马太傅乃一代大儒,年过半百,素来敬佩才学渊博之人,也曾同叶祯的尊师程老先生有过几面之交。如今见了叶祯,更是喜他的学识修养,一时点了点头,“这几日你公务繁忙,不常来弘文殿,那几个皇子可翻了天了,扰得我头疼不已。”
叶祯心知那几位皇子个性欢脱,只道,“太傅辛苦,这几日便有叶祯前来授课即可。”
如此马太傅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随后又见叶祯身后的十二皇子,一时间微微有些诧异,可也没多说什么,便下去了。
殿里原本几个皇子在玩闹,此时一见叶祯来了,立马规规矩矩的坐好。十二皇子也回到了位上,将书本一一来了出来这才同他们一样双手放在桌上。
叶祯四下逡巡一遭,见除了几个皇子以外,少了好些个伴读的少年,便有些疑惑。
这时一个机灵的小黄门上前低语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几日马太傅对殿下们的功课甚不满意,遂罚了手板,那些伴读的都挨了好几顿,这几日也不知怎的……便都病倒了。”
叶祯听了眉头微微一皱,想来这些人也不是病倒了,而是被打怕了。皇子不比普通的世家公子,身份尊贵,即使是太傅也不能轻易责罚。若有什么错处,自然是要身边的伴读受罚。
想到此处,叶祯心里敞亮,手尖微微划过书卷,随意点了五皇子问了几句。其余的几个皇子暗暗松了口气,皆抬眼去看。就见五皇子李泽佑朗声答了几题。叶祯淡淡点了点头,又问的稍微难了些,五皇子便犯了难,支支吾吾半天脸都憋红了,一时间对着左右使眼色,左右明了,有胆大的偷偷去翻书。
叶祯敛眸,冷声呵道:“不许翻书!”
他声音虽冷,语气却不算十分严厉,可素来养成的威压,让下面众人一时间再不敢乱动,只面面相觑,见叶祯目光扫来,又连忙低下头作深思状,生怕被提问。
叶祯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些时日,几位皇子的课业当真懈怠了许多。其实也不怪马太傅学识浅陋,乃是几位皇子欺他年岁已高,左右打不到自己身上,便有恃无恐。
余光忽见十二皇子唇角带笑,似乎心里有了答案,可却一瞬又低下头去,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样子。
叶祯淡淡收回目光,他前段时间忙了些,这几日正好有空,有心整顿整顿弘文殿的风气,断不会让几位皇子再如从前那般惫懒。
一节课下来,硬是让一众皇子们叫苦连天,可都不敢多说一句。毕竟叶祯在外权倾天下,又是圣上宠臣,谁人不知他做事雷厉,哪里敢在他面前玩花样。
皇子们学的战战兢兢,又因方才叶祯的提问没回答出来,又有些惶恐,生怕叶祯向皇上提起。
于是下了课后,几个皇子聚在一处讨论一番,忽然将十二皇子扯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
待叶祯要离去时,就见十二皇子面露难色,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叶大人请留步。”
叶祯停下脚步,静静等着后文。
十二皇子似乎为难,偷偷往后瞧了几眼,就见其余几位皇子正躲在一处,往这里看来。
叶祯顺着他的目光也瞧了过去,那些皇子便立马跳到后头的草丛里躲。如此,他便知晓了。但没点破,只道,“圣上过几日会亲自查验你们的课业,你们还需好生看一看书。”
十二皇子听了,连连点了头,明白叶祯这是不会去皇上那里告状,完成任务般的下去了。
待叶祯出了宫门,又顺道拐向了衙门。前头衙门来了一位两省中书,名唤季如臣,同叶祯同朝为官也有些交情。季如臣才被调来京城,见衙门事物冗杂已久,他又不甚熟悉,便请叶祯这位首辅前去相助。
如此叶祯不便推托,又去衙门一趟。待一切处理完毕回府时,天色已晚。
老管家正站在府门口捶手跺地,见叶祯回来了,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只道,“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二爷他……他……”
“他怎么了?”
“二爷喝醉了酒,正在院里闹酒疯呢,好些人都拦不住!”
第21章 耍酒疯
叶祯今日见了季如臣,少不得寒暄几句。
季如臣年纪同叶祯相仿,长着一副正直的面孔,为官清正廉洁,气度不凡,乃是两省中书令,深得当今圣上器重。就是因为人品才情皆贵重,同叶祯的心性相像,因此才比旁人多了几分厚情。
正因为如此,季如臣但凡拿不定主意,或者有烦心事时,都十分乐意说与叶祯听。
今日叶祯又从季如臣的口中得知,圣上这几日又私下里派了亲信去靖安省调查瑜亲王。
调查的动机很简单:当今圣上怀疑瑜亲王李殷想秘密谋反。
其实这事叶祯早有察觉,如今从季如臣的口中得知,又多了几分别的意味。瑜亲王乃先皇在世时颇为疼宠的皇子,也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先帝在世时,叶祯的祖父叶贤还活着,因是先帝的授业恩师,深得敬重。因此叶贤十分拥护当今圣上,在对于瑜亲王这一类似操纵朝堂的祸害,深恶痛绝。曾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因瑜亲王口出狂言,而丝毫不留情面的当面痛斥。
当今圣上还是东宫正主时,曾同还是皇子的瑜亲王开展了猛烈的夺嫡之争。自古以来皇室操戈,血肉相残的例子数不甚数。当年东宫棋高一招,又有一代太傅叶贤保驾护航,终夺得了锦绣江山。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瑜亲王削夺蕃位,又赶至偏远的靖安省,若无皇召,不得入京。不久前因为靖安省知府贪赃枉法一事,圣上又重新想起了瑜亲王,亦或者说是对这位亲王,从未掉以轻心过。
这样说来,其实叶家同瑜亲王府到有些旧怨,以至于到了现在瑜亲王李殷同叶祯十分不对盘。
不管真相事实如何,如今圣上既然起了疑心,不日势必要采取行动,自古以来但凡与谋逆扯上关系的,皆是大动静,同室操戈,血肉相残的事件数不甚数,只怕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一想到此处,叶祯少不得连连皱眉,暗自思虑。他今日忙了一天,连口热饭也没吃上,如今回了府上,还未来的及休息片刻,又听说双城醉了酒,一时间眉头一紧,沉了眸子,大步流星的往东院走去。
只见后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下人,他们无一不面露难色,对着正满院子撒泼的叶双城,苦苦劝着,“二爷,二爷,快别喝了,大人回来就麻烦了!”
双城正喝的尽兴,此时一听到叶祯的名字,不知是怕的,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就恼了,将手里头的酒壶往地上狠狠一砸,日天怼地一番,直把矛头指向叶祯,含糊不清道,“呸!他回来又怎的,从前在滨州,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如今来了京城,诸多规矩,毫无人性!叶祯以为他自己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怕!”
双城如今是醉了酒,一股脑的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不满都说了出来,若是按他平日里清醒时,就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说。
在场的众多下人们吓的连连摆手,一个个面露惊色,结结巴巴的道,“二爷,大人可是您的亲兄长啊,哪能……哪能……”
剩下的话没敢再继续说,双城却立马知晓了:哪能直呼其姓名,大逆不道!
左右人群忽然散出了一条道,双城醉醺醺的,一脚踩着荷花池边的石头,斜着身子胳膊肘抵住大腿,伸手托着侧脸,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一时间只瞧见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身墨蓝色朝服,身姿挺拔,而身后跟着哆嗦着脸的管家。
双城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见管家哆嗦着,脸色发白,眼前模糊似乎有无数个身影摇晃,忍不住指着他嗤笑道,“你怕什么呢?”
老管家战战兢兢,站至叶祯身后连连对着双城使眼色。
双城一时什么也没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又数落着叶祯的种种不好,诸多不是。
譬如,叶祯不分青红皂白虐打他。
再譬如,叶祯虐打过后还不给他饭吃。
随后大喘了口气,又接着控诉:叶祯太凶,非拿兄长的架子压他,就是个王八蛋!
在场的所有人又跟着倒吸口冷气,皆低下头去,面面相觑。唯独不敢去看叶祯的脸色。
叶祯神色泠然,也不见怒气,一时间只背着手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待听见双城数落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比我年长几岁,就处处欺压于我,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我呸呸呸!爱找谁找谁演去,我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