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皇太后
明珏跟着那小太监来到了久违的寿康宫。寿康宫屋顶上的金黄琉璃瓦,上面还挂着昨日里下雨点点雨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来。
明珏十岁的时候被废为肃王,离开了自小生长的皇宫,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年了。寿康宫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在明珏的记忆长河中,已经十分模糊了。
明珏走进了寿康宫,沈一忠等随从而来的太监便被留在了外面。
明珏一入内,未及细看便先行礼,单膝跪地道:“给皇祖母请安。”一语说罢还没抬头,便听见前面的上位上有哭声传来。
“太后,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这样呢!”惜弱给太后递了帕子,忙劝解道。
“说的是,快起来,到哀家这里来。”太后伸了手召唤道。
明珏闻言起了身,只见记忆里雍容华贵的皇祖母,头发已经尽数白了,面上也多了许多岁月的纹路,竟是老了许多。
他自幼远离父母,身边儿没有长辈照看,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硬了,但见到自己慈祥的祖母,不禁也滚下热泪来。
“皇祖母。”明珏带着哭腔叫了一声,扑倒在了太后的膝下。
太后一把将他揽了过来道:“好孩子,苦了你了。”说着又捧起明珏的头来,细细打量这个已经长大变化了许多的孙子。
“真是和你父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后不禁感慨血缘的奇妙,但想到已逝的英帝,心下又是一痛。“可怜我那苦命的皇儿,连他去了哀家也不能近前去。”
“皇祖母不要伤心,父皇的后事皆是孙儿一手打理,没有叫父皇受委屈。”明珏只挑了好听的来哄太后,对于英帝被人毒杀一事则是只字不提。
太后也是历经了许多风雨的,倒也没有再过度伤心,此刻平静下来见明珏还跪在自己身前,又赶紧拉他道:“地上凉,不要跪着了,坐到哀家的身边来。”
明珏依言坐到了太后的身边,太后拉着他的手问:“哀家听说昨日你与乱党作战,受伤了。”说着反复地看明珏的手,上面有一些细小的伤口,还有厚厚的茧子,着实叫人心疼。
“没什么,一点儿皮外伤而已。”明珏回道。
“皇祖母,承乾殿的沈一忠,您知道吗?”明珏开口问。沈一忠如今是最靠近自己的人,他的底细如何自己不能就这样一无所知。如果他是太后的人,那自己就可以放心地用了。
太后闻言脸色严肃起来,挥手打发惜弱将宫人们都遣散了,只剩下祖孙两人时才说。“昨日的事情哀家虽然得了消息,但是知道的还不是很清楚,你将细节同哀家说说。”
明珏点点头,从自己的计划到后来的事情发生,再到如今的情势如何,都一一地同太后详尽的解释了。
太后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这其中有些偶然的因素,并非是哀家安排的。”
“哦?”明珏疑惑地发出声音来。
“沈一忠是李善喜的干儿子,哀家不是没想过要拉拢他,只是因着种种原因放弃了。至于楼宴,他是英帝的死忠,又是武人,想来不清楚个中内情。以为庆王叛乱,便出了手。至于段文正就更简单了,他和庆王不合,只要不是庆王登基他都乐见其成。况且你在京中没有根基,更易于掌控些。”
明珏闻言心下暗暗叹服,太后虽然久居深宫,但对于局势和人心的把握简直不逊于自己。
“皇祖母所言极是。”明珏和太后想的大抵一致,只是楼宴几次有意无意地似是在主动帮他,倒是叫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一忠也好,其他人也罢,你现在一个都不要相信。你身边服侍的人,哀家会慢慢找机会给你换掉,现在只好将就着用。”太后嘱咐道。
“是,孙儿知道了。”
“登基之事如何了?
“钦天监已经在挑日子了,礼部也正在着手拟帝号年号,一应的东西也在办着。”
太后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又提醒道:“近来朝中的大事太多了,战事刚刚平定,你父皇未及回京便驾崩途中。如今好不容易办理完了,又赶上睿帝驾崩,恐怕下面的人要拖着你的登基事宜。”
明珏闻言一惊,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些细节,如太后所言,朝中大事太多那么所耗的资费必然数额巨大。而登基大典也颇为靡费,国库免不了要空虚,届时下面的人自然有理由拖着。
“这可如何是好?”明珏问。
“迟则生变,应当尽早了结此事。若想尽快登基,还是要从钦天监下手,叫他们把日子定早一些。到时候再有人说太匆忙,你便说今年两位皇帝崩逝,不愿在大肆操办。正经登基才是,典礼隆重与否并不重要。”
“正是如此。”明珏简直要拍案叫绝。
“还有你母后虽然懦弱些,到底也是你的母后,你不要太过怨怼她。”
明珏闻言想起当时在英帝灵前,周皇后对自己冷漠的情形,顿时有些心凉,但仍是点头答应了。
最后祖孙俩又叙话一番,将别后的大事小情,种种事情互相叙述了。各自都是一阵唏嘘。
最后明珏离开,太后仍旧不放心,又叫住了他。
“你将德喜带过去,他和李善喜是一辈的老人,也能震慑一下心术不正的小人。”太后半阖着凤目,充满威严道。
“德喜公公是伺候皇祖母的,我带走了皇祖母怎么办?”
“你只管带去就是,等你有人用了,再还回来。”
太后这样说,明珏也不得不顺从了。离开的时候德喜便跟着明珏一起走,果然沈一忠见到德喜时神色间很不高兴。但他资历浅,也不得不忍着了。
第52章 离宫探望
明珏又回到建极阁,用过晚膳要就寝的时候,外面却有小太监来报,说肃王府的人求见。
肃王府此刻能随意进宫的,便只有明珏最贴身的护卫,天枢和李一陌了。昨天傍晚明珏让天枢回去报信,今日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他来回话,心下便记挂着几分,此刻听有人求见,立马叫宣了进来。
然而来人却并非是明珏所想的天枢,而是李一陌。
“属下给皇上请安。”李一陌行礼道。
“快起来,怎么是你来了,天枢呢?”
“回皇上,天枢他有伤在身,属下便自作主张替他来回话了。”天枢倒不至于伤得起不了床,只是被李一陌强行压制着不许来罢了。
“是朕疏忽,也该让他休息休息了,那简之呢?”
“陆,陆公子他病了,现今在王府里躺着,已经不能起身了。”李一陌照实回答道。
“什么,简之他怎么了?”
“昨日淋了雨,听说皇上没事儿了便一头栽倒发起了烧。”
“大夫怎么说?”明珏来回踱步,焦急地问。
“李大夫说是劳心多度,外感风寒,并没有什么大事。”明珏听着没有大事,这才稍稍安了点儿心,但仍是牵挂着,坐了片刻又霍然站起来说:“不行,朕得回去看他。”
“皇上?”李一陌闻言有些惊讶,却还是跟上了。
明珏不敢告诉别人,只悄悄地通知了德喜。
德喜闻言第一反应便是不行,劝道:“皇上,这时候了,实在不该为了无关紧要之人大张旗鼓地出宫。”
“简之他才不是无关紧要之人。”明珏听德喜这样说陆珩修,立马开口反驳,眼光锐利地如刀子一般,直叫德喜不敢直视。
明珏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太过严厉,便又缓和了语气道:“公公是知道他的,朕打小儿就是他陪着朕,若不是他朕早就死了。何况这次他又是因为朕才生病的,朕怎么能狠心不去看他。”
德喜到底是奴才,又听明珏这样说,只好答应,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要低调行事,明日千万要赶回来。”
“朕知道了,朕扮作侍卫出去,绝不大张旗鼓,明日政事堂议事前一定会回来的。”
明珏急匆匆地感到肃王府的时候,肃王府也已经落了锁,还是李一陌上前拍开了门。
明珏也顾不得和别人说话,径自去了陆珩修休息的房间。
陆珩修原本是住在明珏屋子的外间的,但如今天气潮湿阴冷,他又生着病,老李便胆大包天地把他挪进了明珏的主卧去。
明珏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只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影十三在外间守着护卫,见到明珏来想要起身请安,被明珏抬手制止了。
明珏悄然地走进去,掀开帷帐发现陆珩修正睡着,因着病的原因,面上泛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脸颊也消瘦得厉害。明珏一见便眼中泛酸,几乎不曾掉下泪来。
但他勉强忍住了,伸出手轻柔地抚上了陆珩修的面庞。病中的人睫毛猛地眨动了几下,霍然睁开了眼睛。陆珩修的眼睛带着水汽,十分地明亮。因着主人刚刚醒来,里面蕴藏着一丝懵懂。
陆珩修看清了面前的人,糊里糊涂地叫了一声殿下就要起身,却被明珏给按住了。
如今明珏已经是皇上了,但陆珩修烧得糊涂,一时没有改过口来,明珏也没有纠正。
“我吵醒你了。”明珏抚上陆珩修温度略高的面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