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没事。”陆珩修拉住了明珏的手,将他按着坐下来,明珏心下这才安定了一点儿。方才他在宫中守灵,庆王却冷不防地来了,这还是庆王第一次去钦安殿呢!
明珏想到陆珩修,心下便是一惊,奈何庆王还附在他耳边说府中给他准备了大礼。这下子明珏立时坐立不安起来,如何还能呆得住,过了一会儿便和礼部的官员说自己身体不适,想要早日回府休息。礼部的人都是亲眼见着他这几日是怎么煎熬的,倒也十分理解,劝慰了两句便放他走了。
“简之,你快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要主动去招惹庆王?”说着明珏又想到了昨夜里陆珩修冷漠无视的眼神,心下冷了大半。若是陆珩修当真如旁人所言,是弃了自己改投庆王,那自己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陆珩修见明珏急切间更有一丝心灰意冷,立马跪倒明珏身前磕了个响头,抬起头来道:“请殿下听我解释,此事另有内涵。”
明珏点点头,听着陆珩修将事情的经过并他所想都一一说了,心下却是越来越心惊。
“简之,你怎么敢?”明珏问了一句,将陆珩修从地上拉了起来。“庆王是虎狼之辈,段文正也是老谋深算,要在他们之中周旋,无异于与虎谋皮。”
“ 殿下,时局沦丧至此,我又何惜一命,输了也不过是一死。”陆珩修凛然道。其实真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么多年走来,那一日不是游走在刀锋之上呢?
“孤不许,不许你死。”明珏执拗地说,心里想着:若是你死了,我还争什么皇位,就连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陆珩修闻言笑了,柔声道:“殿下,我不是要去送死,是要为殿下,为自己谋得更好的生路。有殿下如此待我,我怎么舍得轻易去死呢?”
明珏闻言镇定了一些,伸手一把大力地将陆珩修揽入了怀中,埋首在他胸前闷声道:“对,简之,我们两个都好好的活着。”
陆珩修安抚性地轻抚这明珏的头,两人默默不语,在沉默中却自有一种温情在空气中蔓延。
过了一会儿,明珏才从陆珩修怀里抬起头来,说:“简之,过两日父皇便要入帝陵了,我还在和礼部商议,但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
“嗯,到时候百官群臣,宗亲皇子只怕都要一同去的,到时候我不能陪在殿下的身边,殿下可要自己谨慎行事。”陆珩修想到要让明珏独自面对,不由地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到时候我只装作悲痛过度,不和他们说话就是。”明珏故作轻松地笑道。又左右环顾一周,低声说:“我前日里见到了德喜公公,睿帝怕是日子也不长了。”
陆珩修闻言一惊,太后那里是他们埋藏最深的底牌,可德喜主动联系明珏,,不正是昭示着事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吗?
“德喜公公和殿下说什么了?”陆珩修问。
“德喜没有和我说话,只是擦肩而过。但我前日里每日进宫,从来没有见过他,偏偏昨天见到了,必然不是巧合。”
“那殿下怎么知道睿帝情况的?我听说连庆王都没有见过睿帝。”
“是承乾殿的太监来宣口谕的时候递给我的。”明珏回答道,心下也有些疑惑,宫里的人他是不熟悉的,但那个太监他曾经在觐见睿帝的时候,在总管太监李公公身边瞥过一眼,想着也是个有身份的。
陆珩修闻言思索起来,他之前从来不知道承乾殿里还有他们的人。这个小太监到底是太后安插的,还是睿帝派来试探的,都无从得知。
于是道:“ 殿下还是不要轻信的好,现在的局势尚未明了,不宜过早暴露。”
明珏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该离开了。”陆珩修告辞道。
“离开?你去哪里,给庆王回话吗?”明珏不悦地问。
“我先回挥金楼,若是庆王召唤再过去,殿下不必担心我。只怕我一出肃王府,便有人跟着保护呢!”陆珩修笑着,将监视说成了保护。
“既如此,那我也派两个人给你,那影十三还叫他跟着你。”
“还是不要了,殿下身边缺人手,不好再分出来。庆王用得着我,就必然保得住我的性命,殿下只管放心。”
陆珩修虽然这样说,明珏仍是不放心,但也只要恋恋不舍地看着陆珩修披星戴月地走了。
第46章 乾陵问秘
陆珩修后来回禀了庆王,说明珏很是感恩,愿意为庆王效力。叫庆王听了喜不自胜,着实赏了陆珩修一番,又着人去肃王府送了不少东西。如此,庆王明珏两相示好,虽是各怀心思,表面上却是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
睿帝当日见过明珏,便有收服了他为庆王效力的心思,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便也没有着手。后来听人将明珏和庆王交好的消息报了,也十分欢喜,但同时对庆王的手段更加忌惮。不过饶是如此,还是嘉奖了庆王一番。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陆珩修从中牵线的,但除却最不起眼的第一次。后来两府间的来往他都没有再插手,倒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了。
办完了这件事儿,陆珩修便将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对付段文正上面。但段文正不愧是历经三朝的老狐狸,陆珩修几次求见,无论是以一介书生还是庆王幕僚的身份,都被拒之门外了。
段府的下人也被约束的极紧,在街上从不和外人说话,更不放任何人入府。陆珩修每日守在段府对面的挥金楼里,还亲眼瞧见段家的远房亲戚上京投奔,也被拦在了门口。
陆珩修这边没有进展,庆王倒是也不生气,能够拉拢到明珏已经是不小的功劳了。再者说陆珩修毕竟年轻,对付不了段文正也实属正常,要是他办起事情来一帆风顺,那庆王才要疑心呢!
“陆某无能,庸碌度日,事情一无进展,请殿下降罪。”陆珩修恭敬地向庆王请罪道。
庆王竟起身扶起了陆珩修,劝道:“这样晚了你还等着孤,罢了,段文正那个老狐狸,你应付不来也情有可原。”
“可今上的身体……,段阁老的态度一日不明,殿下登基便多了几分不确定的风险啊!”陆珩修皱眉道。
“无妨,”庆王又坐回到椅子上,神情间倒是释然了不少。“后天便是英帝入乾陵的日子,他病不死就得去,到时候还怕见不着吗?”
“原来如此,”陆珩修恍然大悟,又道:“可草民一介布衣,英帝入葬如何能够跟去?”
“你穿上庆王府里的衣服,跟着孤一起,反正你去过段府,他们早就知道你是谁的人了。”
“是,殿下英明。”陆珩修应着顺便夸赞了一句庆王。
“你今日就在府中住下吧,这么晚了。”庆王道。如今他在宫中忙碌,每每都是下钥时分才离宫,陆珩修又和他说了这么久,再让他漏夜离去,未免显得太过凉薄。
“不必,草民告退,殿下早些休息吧!”陆珩修说着快步退了出去,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庆王府时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天地之间唯有无语沉静的星辰在静谧的天空中闪烁着,微微的星光照亮难测的艰难世路,和孑孓独行的孤冷背影。
陆珩修独自走在静谧的大道上,软底布鞋走在青石板上,轻巧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但陆珩修挺直了身子大步走过去,目光只望着前方,倒有一股神鬼莫犯的凛然。
陆珩修知道自己并非是独身一人,定然还有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暗卫,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但他只做全然不知,回到客栈便倒头大睡。
谋心算计,说不上什么耗费体力,但千思万虑间却极耗神思。更何况陆珩修周转在几大势力之间,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两日后,英帝出殡。
陆珩修穿着庆王府侍卫的衣服,混进了庆王的仪仗队里。人海茫茫,个个都在官服之外罩上了白衫,从后面看去竟是分不出谁是谁来。
陆珩修知道明珏就在前面,但也不敢胡乱动作。送葬的队伍严整肃穆,没有人敢胡串混说,想来明珏也还没遇上困难。
等到到了地方,事情办了大半的时候,队伍才散了开来。一众人都各怀心思地涌上去劝勉明珏。
按照庆王一贯与明珏亲和的态度,他原也该过去看看,但群臣拥挤他也懒得过去。更何况庆王记挂着陆珩修见段文正的事情,便没有过去。
侍卫们在帝陵附近扎了帐篷,供这些皇亲国戚,朝廷栋梁们休息。庆王独占一座最大的,此时把陆珩修叫了进来说话。
“参加……”陆珩修的礼行了半截,便被庆王扶了起来。
“先生可还受得住?”庆王殷切地问,从京中道乾陵几十里路,陆珩修一介文士,却和那起子侍卫一样徒步走了过来,想来很不好受。
陆珩修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他本不是娇贵的人,只是替明珏挨过一箭之后身子骨大不如前,因此胸口也有几分憋闷疼痛。
但陆珩修仍是淡然道:“多谢殿下关心,在下无恙。”
“那便请先生换过衣服吧!”庆王说着已经有人捧上来一套白色的长衫,陆珩修知道不能穿着这身侍卫的衣服见人,便接过来道了一句“殿下得罪了。”便换起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