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十郎无奈,只能坐在床边,端详着舍济的睡颜。
以前也不是没有看过,只是这一次再看舍济,觉得他更像一个小孩子了。先是把寅十郎的手和被角死死地抓在手里,再是嘟着嘴,还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小婴儿般的哼哼声。可是,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寅十郎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寅十郎低下头,在舍济的眉心处吻了一下,舍济的眉头稍稍松开一些,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舍济虽是松开了眉头,眼角里却渗出了两行泪水,划过鼻梁,落在了枕头上。
“师父……”舍济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
寅十郎用另一只手替他擦抹干净眼泪,轻轻地叫了一声舍济的名字。
舍济居然“嗯”了一声,用脸颊蹭了蹭被自己抓着的寅十郎的手背,进入梦乡。
舍济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来,还时不时地动了动身体,想伸个懒腰。可刚一动,肩胛骨就撞上一个有些软,但却结实的东西,舍济立马清醒了一些,睁眼一看,自己还牢牢地抓着一个人的手,而身后的人则一只手从自己的身下绕过,环着自己的腰,从自己的背后抱着自己睡觉。
舍济缓缓地转过身,看了看抱着自己睡得正香的寅十郎的睡颜,一头扎进寅十郎的怀里,回抱着寅十郎的腰。
寅十郎半梦半醒的,感觉怀里突然多了个暖呼呼的东西,活动了一下筋骨,咂吧咂吧了嘴,发出一声惬意的,快要苏醒时的“唔唔”声,一把抱住怀里的小东西,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睡够回笼觉一样,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先是对着面前一片空荡荡的枕头发呆,然后才恢复知觉一样,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钻进自己怀里的舍济。
“你什么时候醒的?”
寅十郎刚醒过来,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鼻音。
“刚刚。”舍济抬起头,望着寅十郎,又把脸贴在寅十郎的胸膛上,“让你担心了。”
“小傻瓜,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要狂喜乱舞上房揭瓦我才是真的担心呢。”
“唉,说起来,我在师父的记忆里有看到你诶。你们以前居然见过。”舍济嗤笑了一声,毫不避讳地谈及他刚过世没几日的师父德清。
“你现在跟几十年前的外貌变化不大,但是总觉得你以前很……幼稚?”说到这,舍济又笑了一声。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经历过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属我最大’的时期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寅十郎嗤笑一声,怀抱着舍济,自己损自己道。
“但是你现在很成熟冷静,跟我刚认识你的那会儿也相差甚大。”舍济很欣慰,十郎居然能直视以前的自己,还任由自己调侃他,若是搁在以前,甚至是自己刚认识十郎的那会儿,要是这么说他,他可能会跳起八只脚。
“那可能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缘故吧。”寅十郎感叹道。他自己也觉得,以前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感受的自己,居然会如此在意一个人,性情也变得比以往,可能稍微温和了那么一点点吧。微不可察的那种。
“你又哄我开心。”话是这么说,舍济却无声地笑得咧开了嘴。
“对啊,就是在哄你开心,你开心了我才开心啊。”
两个人又躺在床上相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着情,寅十郎费尽心思地捡好听的话来哄舍济开心,舍济也被寅十郎逗地眉开眼笑。可是,有时会在寅十郎的怀里不经意地黯一下眼神,然而这一举动,寅十郎并未察觉。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终于在两个人的肚子同时发出两声惊天响的惨叫声后才想起要起床做早膳,一看日头,应该算是午膳了。去厨房一看,除了发干的一个馒头和凑不够一碗饭的大米,他们能吃的已经所剩无几。这几日忙着照顾德清,给德清办丧事,他们都没怎么进过食,更不会去注意厨房里的情况,他们的储备粮还有多少。
“呃,别看了,走吧走吧,我带你下山去吃些好吃的。你这几天操劳过度,得好好补补。”寅十郎把盯着发干的馒头和半碗米发呆的舍济拉出厨房,催他去换身衣裳好带他下山。
“好了没啊?” 寅十郎进屋催舍济道。他见舍济在屋里磨蹭了半天还没出来,怕别是舍济多日未宽衣解带,都忘了如何穿衣了。
“你这是在干嘛呢?”寅十郎见舍济摆了几件一摸一样的僧衣在床榻上,眼神在这几件僧衣之间徘徊,“你这几件衣服都长一个样,还有什么好挑的?”
“不,这些都没有洗过,我在看,哪件比较干净。”
这几日他们不仅没有在意每天吃的什么,还没有在意自己的衣裳是否整洁得体。
“就这件吧,等一下我带你去买件新衣来,你个子也长了不少,以前的就别穿了。好了,快别纠结了,我饿了!”寅十郎随手抓了一件僧衣塞在舍济手里。
“这件我穿得最久,还有些脏了……”舍济一眼认出,这件就是当初第一次下山时穿的僧衣。
“我觉得这件衣服上残留的你的味道最浓,所以才选它的。”寅十郎看了那僧衣一眼,突然一皱眉头,“这你都能认得出来?”
“你看这里,上面有一点点靛蓝色的染料。”舍济指着袖口上微乎其微的一小滴快和僧衣的颜色融为一体的靛蓝色的小污渍给寅十郎看。
舍济刚下山那会儿和寅十郎一起去化斋时,遇上一伙人欺压一个开染坊的大伯,那个大伯整个人就像是刚从靛蓝色的染缸里爬出来一样,舍济搀扶了他一下后,便在衣袖上粘上了。过后他有清洗衣物,重点搓了搓衣袖,可是光用清水洗不掉,他也就此作罢了。现在看到这件衣服,内心不禁感慨道:和十郎从相遇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舍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瞪向寅十郎,嗔道:“这衣服上的味道最浓,你还让我穿!”
寅十郎一脸无辜地挠挠头,“因为最浓,所以最好闻嘛。”
舍济原以为寅十郎又在戏弄自己,没想到被他的满点情话技能给撩地脸红了。
“好了,我穿好了。我们走吧。”舍济轻轻地拉了拉寅十郎的衣摆,道。
寅十郎在舍济羞红了脸,低着头,看不见自己时挑了挑眉,右边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
“客官您里边儿请馁!您里边儿请!里边儿……”
一个店小二正卖力地在店门口叫喊,每走过一位路人,他都会扯着大嗓门儿拉客,还配上浮夸的“里边儿请”的肢体动作,身体弯成一个可笑的弧度,跟演独角戏一样。其实他也不是愿意被别人当笑话一样看才这样做的,只是老板大人下死命令了,这个月的收入若是没有过一百两银子,就会把他扫地出门,因为店里不养闲人。
寅十郎被他搞笑的拉客语调和肢体语言给吸引,拉着舍济过去,“要不我们就去这一家吃吧,噗,你看着店小二卖力的,就冲他这股干劲儿,我们不去反倒有点对不起他。”
寅十郎又看了店小二的表演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努力把话说清楚,说完全。
可是舍济还是没能听懂寅十郎一边忍笑,一边说的是什么,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一转头,看到在店门口“跳独舞”的店小二,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了别笑了,你要去就去吧。”
两人走到店门口,围观了一会儿店小二,店小二见两位大爷光临自己的小店,不由得堆起了满面的笑脸,更加热情地把他们往店里面带,“客官您里边儿请馁!您里边儿请!里边儿请呐!”
可等舍济一跨进门槛,店小二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舍济见刚才还很热情的店小二,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得木讷了,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看到店小二那一张呆滞的脸的一瞬间,舍济也愣了一下。这一眼,勾起了他很多回忆。
“小师父,是你啊。啊不,是您啊!您看小人这张嘴,真不会说话!”说着还装腔作势地掴了自己一耳光。
这个店小二正是自己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下山,来到一家酒家化斋时遇到的人,那时的他,摆出一副“没钱就滚,别妨碍大爷我做生意”,对自己并没有好脸色。如今,自己作为客人再一次来到这家酒家,这个店小二认出舍济后,又换了一副“顾客就是大爷”的嘴脸来讨好舍济。真的是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啊。
“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对眼儿了?”寅十郎见舍济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店小二看,而店小二也回望着舍济,颇有一种失散多年的旧情人之间正在眉目传情,表达思念和不舍的感人气氛。这在寅十郎眼里,就是舍济当着自己的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另一个没自己英俊,没自己有钱,也没自己有内涵的男人。
舍济回过神,冲醋意快要溢满整间酒家,改“酒”店为“醋”店的寅十郎笑了笑,道:“不是,只是看着有些眼熟。坐哪儿啊?”
寅十郎挑起右边的眉毛,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打量了一眼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店小二,一把把正要往里面走的舍济拉了回来,一脸挑衅地瞪着店小二说:“不,我突然想吃对面那家的馄饨,不在这里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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