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生存攻略 (小蜗牛跑得快)

套话说过了，吴君翊便宣布宴会开始。

建宁一朝礼部对于安排宴会已经颇有经验，只是考虑明宣帝的喜好，换成了单纯的美人献舞。

但不管怎么说，丝竹管弦齐奏，献舞的女子个个都是美人儿，舞姿婀娜，举止柔美，还是令人大饱眼福的美景。

毕竟他们陛下还在守孝，这宫宴都是无可奈何才参加，也不可太过奢靡。

吴君翊看着也算过得去，正盘算着怎么打发走这群使臣时，和连又说话了。

他一手把玩着酒盏，看着双眼迷蒙，实则闪着精光。“这些歌舞软软腻腻，没什么意思，依我看，还是我们草原男儿的角斗最有气概，不知大齐的男儿，有没有同样的勇气？”

这是在给他们下套，可偏偏这个套，难以避开，也不能躲避。吴君翊心中已经拉响了警钟，就听到一人抢先答道：“臣愿请命！”

却是个年轻的进士。还是他认识的，新科探花郎，陈鸿鹏。

“陈大人是文官，术业有专攻，朕还是叫个侍卫来吧。”吴君翊隐隐有些担忧。他对陈鸿鹏印象还不错，也不希望这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被打坏了。

可陈鸿鹏的态度却意外的坚持，“臣略通武艺，请陛下不必担忧。”

吴君翊暗叹一声，露出欣慰的神情：“既然如此，就请两国使臣也选出一代表，一决胜负。不过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

“陛下果然十分大度。不过这位大人看着倒是清秀，和我们鲜卑的女娃娃一样。”和连哈哈笑着，招呼一人起身。那人人高马大，十分强壮，看着就比陈鸿鹏高出一头来。

内侍们飞快地收拾出一片足够两名男子摔跤的场地。大齐这边的朝臣也没想到探花郎要亲自下场。沈瑜更是为同僚深深担忧。

可陈鸿鹏面色不改，从席间走出，到吴君翊身边行礼。他看着那鲜卑勇士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那名鲜卑勇士猛然脱去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

“无礼！”“岂能如此失礼！”

一阵窃窃私语响起，和连说：“我们鲜卑的男儿就是这般不拘小节，倒是这位大齐的大人，不怕穿这身施展不开么？”

“不必担心，请吧。”陈鸿鹏彬彬有礼，又十分冷淡地说。

那名勇士嘎巴嘎巴活动指骨后，看着陈鸿鹏那比他瘦弱不少的小身板虎视眈眈，片刻后轻蔑地笑了一声，硕大的身躯冲着他径直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秋社那段描述参考中国风俗通史宋代卷。





第62章 第 62 章
大齐的官员们尽管注意形象，此刻也难免齐刷刷倒吸一口气。

吴君翊一声住手已经到了嘴边，却见陈鸿鹏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一瞬间闪开。

“呼……”不知多少人悄悄出了口气。

沈瑜依然紧张地盯着陈鸿鹏看。他与陈鸿鹏算是君子之交，平日遇到也能说几句话。他不知道陈鸿鹏的无意究竟如何，但那鲜卑勇士的压迫感却是他可以清晰感受到的。

那勇士一击失手，有些恼怒，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什么，总之肯定不是些好话。陈鸿鹏却显得镇定自若，两人兜着圈子，互相观察对方的破绽。

最后，还是那人先不耐烦，再次向陈鸿鹏扑了过来，这次陈鸿鹏却没有闪躲，静静等着他。就在众人又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陈鸿鹏动了。

他的身形只是晃了晃，大家就只看到那人被重重甩了出去。

“怎么会！”和连猛然站起身。

吴君翊终于放下紧张的一颗心，舒展眉目，神情淡淡地冲鲜卑的两位使臣说道：“承让，比武点到为止，接下来还是请勇士们好好享受晚宴吧。”

陈鸿鹏也起身，朝那人走近几步，微微屈身，“承让。”接着，便在同年们敬畏和仰慕的注视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和连的神情不大好看，鼻息喷了喷，朝那勇士有鲜卑语说了几句，语气严厉，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羞愧地回到座位上。贺六浑倒是笑着称赞陈鸿鹏：“我本以为草原的男儿是最矫健的，没想到大齐的勇士也这样勇猛。”

“鲜卑的勇士，我们中原女子也心向往之。”贾盛德也跟着称赞。吴君翊听见这一句话，陡然升起警惕心。可刚刚话题谈到勇士，双方互相恭维，这么说似乎也还正常。他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就听贾盛德说道：

“既然已成兄弟之邦，臣以为，不如好事成双，结为秦晋之好。鲜卑族的勇士与我大齐的女子，正是天作之合。”

吴君翊搭在膝上的手骤然成拳，青筋暴起，利箭一样尖锐的眼神朝贾盛德身上扎去。

他事先完全没有和吴君翊提起过和亲的事！大齐什么时候需要委屈公主下嫁，换取和平了！？

再说了，如今宗室里够年纪的，也只有……

在吴君翊身边，楚王也哗啦一声放下酒杯，彻底拉下脸。

如今唯一的公主，吴君翊的妹妹尚在襁褓之中。宗室中唯有楚王嫡亲妹妹寿和郡主恰到婚龄，若是要和亲，论年龄、身份，都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贾盛德这番话，几乎是明摆着要把她往火坑推！

可是，除了他们两人外，桌边大部分大齐官员却含笑颔首，仿佛早料到此事，也有不少人缄默不语。

与吴君翊和吴慕皓同样震惊的，也只有一旁的新科进士们了。

贺六浑的表情又惊又喜，拱手道：“小王也一直对大齐的淑女心存仰慕，若能得公主下嫁，必将呵护备至。”

对话到了这个地步，楚王已经不能主动开口了。吴君翊已经打算直白地回绝，与鲜卑人撕破脸。

他小时候与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姑姑没见过几面，但——牺牲一个女子，向鲜卑屈尊求饶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尽管还不是能撕破脸的时候。当下之计，唯有在宴会后多赏赐一些金银，看看能不能平复被当场拒绝的羞辱了。

“丞相大人方才的言语怕是有些不妥。”

就在吴君翊准备起身时，他最熟悉的一个声音响起了，拦住了他的动作。

“你是什么人？”贾盛德扭头看向沈瑜，神情冷淡，还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陛下面前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贾盛德和沈瑜当面说过话，不可能认不得今科状元，这番话不过是连敲带打，让他闭嘴罢了。

可惜沈瑜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站起身，从容不迫，语气和缓：“在下铭宣元年进士出身沈瑜，诸位大人不言，小人自当言之。”

一阵暖流从心口涌上，噎住了喉头。吴君翊只能无言地看着沈瑜冲自己遥遥行礼，“丞相方才提及联姻，可惜如今宗室中与贺六浑王子年纪般配的，唯有寿和郡主。”

“那又如何？”贾盛德眯着眼，傲慢地问。

这是当场点明了要寿和郡主和亲，他身边的楚王已经恨不得跳起来撕烂他那张老脸。

可沈瑜的声音依旧平静：“今日和连大人还曾提及，宣庆之盟尚有十年。昔日先皇与两国国王立下盟约，结为兄弟，如今贺六浑王子求娶先皇的妹妹，这于辈分上，不大合适吧？”

“沈状元此言有理。”沈瑜说完，豫王立刻跟着开腔了。他与贾盛德是同辈人，又贵为亲王，膝下子女皆已婚配，此刻谈起和亲，他是说话是最有分量的一个。“看来是有缘无分，只能请贺六浑王子另觅良配了。”

贺六浑又失望又遗憾，连连摇头。和连突然说：“等等，鲜卑人从不在意辈分。而且，如果公主愿意嫁到鲜卑，我们的大王可以亲自迎娶她！”

“本官记得，檀石槐可汗已经娶妻了吧？”礼部尚书郭栩也看不下去了。“郡主出嫁，无论如何，也该是正妻。”

和亲也就罢了，若是嫁出去只能当个妾室，那不是和亲，是羞辱大齐。

“可敦已经快死了，可汗需要妻子。”和连生硬地说。“公主可以生育，可汗会喜欢他的。”

邓先呵呵笑了起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可敦还是檀石槐可汗的庶母吧？鲜卑人继婚制，大齐却不能乱了辈分。”

若不是因为担心是皇帝的考量，邓先早就站出来骂贾盛德了。这会见沈瑜先来钻个孔子，吴君翊也没说什么，任谁都能猜到是贾盛德的主张，他就不打算憋着了。

邓先与和连昔日曾在战场上数次交手，且往往占据上风。被老对头这样挤兑，和连的脸色变换数次，没有作声。

贺六浑也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低声用鲜卑语跟和连快速地说了几句。

在继位大臣轮流发话后，贾盛德手下的官员却也不好说什么：鲜卑人愚昧无知，败坏风俗他们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对方这样当面说出来：这下，谁还好说让郡主嫁给一个正妻还活着的可汗，等着他妻子死去再被扶正？

这不是得罪楚王，这是要被天下读书人唾骂的。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他们淹死！

“此事便不必再提。贺六浑王子若是喜好中原文化，欲聘一中原女子，也可趁在京中时多加留意。”他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能不能让人家家里同意嫁女，就是贺六浑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