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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染山河 完结+番外 (沐流火)


良久之后,他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才那婴孩躺在他怀里,那样的温度让他有些不舍。可仅仅只是一种不舍。不是同情,不是悲伤,更不是怜悯。
赵衍突然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头,他还有心么?那里明明有心跳,为什么自己就是和别人不同,为什么他连痛楚都感觉不到!他失落的闭上眼睛,这样活着,岂不是有如行尸。
“真是的,气死我了,摆什么架子,不过就是比我大了三级吗?这都是什么人啊,就会在陛下面前献殷勤,你不待见小爷那爷还不伺候呢!”
“你说谁?”
一看是陆离,他才翻了个白眼的指了指背后那屋子,“还能有谁,赵衍啊!真是好大的官威,比蒙恬那大将军都可神气多了。”
陆离一听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你说赵衍,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对谁都是一样的,你不去惹他平时躲着点就好。”
“对谁都一个样儿?”西垣哼哼了一声:“那他在大王面前怎么不是这个样?明明就是看不起我们呗。”
“你我又何曾在意过他人的眼光?”
西垣连连摆手,说:“他现在是大王跟前的红人不错,但我们这大王啊心里从没个定准,说不定哪天就万劫不复了呢。难道还能再出一个萧默珩?”
听到这名字陆离才抬头,说道:“你不要再口无遮拦,小心惹祸上身。”
对了,这里也不是只有他和陆离两人,嬴政的眼线可多得很,他现在说这些万一被下面的人传到嬴政耳朵里可是没好果子吃,特别是不该说‘萧默珩’这三个字。
“咳咳……”西垣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他挽住陆离的肩就小声说:“小离,这夜里雪寒,我们不如去你房中喝上一杯。”
明白他意思的陆离赶紧应声,二人一到屋子里才放松一些。本来陆离和西垣来燕国是为最后灭燕作准备,去年刚拿下蓟城的王翦因粮草问题上报了嬴政决定来年再战,但后来韩国故地发生叛乱,他们平叛之余就没有功夫管这燕国。见秦国左右不能兼顾的燕王才放松了紧惕,非要把亲族从东边的安平搬来这靠近蓟城的辽阳,迁移的路上正给了嬴政一个刺杀的机会。现在燕国王族里只剩了国君,王族血脉没了后人,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经过这一次,西垣也不禁佩服起他们这位大王来,之前燕国人料定了秦国不敢在冬日进攻,嬴政就偏要在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攻燕,这次燕王认定只要自己把太子丹的头颅送过去,自己就可保得性命可为燕国留一点血脉,但偏偏嬴政就是个不留后患没有*的人。
说了些军务上的事,西垣也将话题引了回来,问道:“你这两年在宫里呆得多,这赵衍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大王是怎么看上他的你总清楚吧?”
“我能清楚什么,看上了就是看上了。”陆离斜了他一眼,“这个你该去问大王。”
“得了,问你就是白问!”
“大王不就是一起兴起?之前为了一个萧默珩闹得满城风雨寻死觅活的,后来那人死了不就忘了。这个赵衍不就跟那萧默珩一样?大王腻烦了自然就不会管他。”
“呵,听你这意思是大王喜欢他了?”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
西垣的神情一下变得认真的说道:“咱那位主子可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但这情既然动了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这萧默珩就是当年的嬴景臻,大王为他做了多少啊?你现在说大王有新宠了,这个人还跟萧默珩一点关系没有,长相性子都差得这么远,我可不信,我怎么都不会信!”
“那还能怎么办?这人都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能把他从土里挖出来拉在身边吗?”
听到这一句西垣倒变了神色,他想了想,一点不带玩笑的说了句:“别人是不能,但是咱们大王可不是一般人,没法准他真有法子呢?”
陆离瞪了他一眼,此后二人也没再多谈。
第六十三章韩国刺客(二)
现下正值隆冬,这北方边地更是奇寒无比,连着风天下来易县都是大雪封天的,真要把人的身子都冻透了。可这天地再冷也比不上百姓们寒透的人心,才短短两年下来这立国数百年的燕地就被秦国夺去了大半。最可笑的是,他们那位年过半百的燕王居然为了保命而亲手将太子丹的头颅砍下来送给了秦王。怪只怪那太子丹几年前派人去咸阳刺杀,嬴政向来是个恩怨分明之人,这下拿了燕国他又怎么会放过主谋呢。
如今韩、赵燕三国相继覆灭,天下已有大半在秦国之手。
“客官,您的酒。”
那小二把酒壶拿上来,这是他们这小店里独有的烧喉烈,酒劲儿大得很,就是那身形威猛的汉子喝下几口下去也一准说胡话,但这李楼上的客官可不一样。他约摸二十六七,虽然穿着一身布衣但依旧自成风韵,特别是那长相眉清目秀的,甚至可以说得上俊美二字,可他每次来只是一个人坐在这角落里,既不说话也不会友,喝过几旬酒之后会弹上几曲,到天黑也就走了。虽然这人奇怪,但店家和小二们都很待见他,因为每次只要他一弹琴店里的生意就会好上很多。这人的琴艺很好,就算是不懂音律的人听到他的琴音也会走进来看看。
“哦?在这样的地方竟还有人弹这曲子。”
路过的青年摘了斗笠,露出一张历经风霜但依旧年少的脸,好久都没听人弹过这首《广陵止息》了,传说这曲子是为描绘聂政刺杀韩相一事而作,全曲分四十五段,因为曲子跌宕冗长所以鲜有人能弹出些琴韵,而这一人,是他这许多年来听过弹奏的最好的。青年忍不住推开门搜寻起这弹琴之人。
小二见了,忙上来问:“客官,您要点什么?”
“一壶热茶。”
那人听后翻了个白眼,热情也去了大半,有谁到这里还只要一壶茶水的,连个吃食都不点。但青年并不理会,他放了手中的剑便在离那人不远处坐了下来。
茶水久久未上,想来是那小儿嫌弃他的寒酸了。但青年并不在意,他闭着眼睛,那神情很是享受但又有些悲伤,其间他握着剑柄的手越抓越紧,最后连骨节都被挣得泛白了。直到一曲终了,他才走上去欲坐到那人身边。
“这不是你坐的位置。”
“哦?”青年笑了笑,但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个稳当,“既然先生所等之人未到,那我坐上一坐又有何妨?”
那人收回目光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琴囊。
“怎么,先生要走?”
那不起身,已将包好的古琴抱到了怀里。
“当年聂政为报父仇不仅自毁容貌,还入深山中苦学琴艺十余年。不要说韩王了,听闻当他身怀绝技返回韩地时已无人得。”
听得他这话,弹琴之人立马停了步子。
“后来聂政方成为名满天下的琴师,等终于有机会进宫为韩王弹琴时,他才从琴腹内抽出匕首刺死了韩王。这故事,先生一定熟悉得很吧?”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秦王可不是不当年那个痴迷于音律的韩王,高先生要是想效仿恐怕是不能如意了。”
那人转过身来,终于正眼瞧了瞧青年,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喝了一口桌上的酒水,“在下张良,字子房,高先生叫我子房就好。”
那人坐回也桌边,半晌才回道:“高渐离。”
“子房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是吗?可我却从未听过‘张子房’之名。”
听出其中讥讽的张良淡然一笑:“子房只当先生生得慧眼,能懂我这凤鸣之音,谁知子房是错把燕雀当成了凤雏。”
高渐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想着这人好口才,虽然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却自信凛然,他若不接话倒是自己在贬低自己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良跟着他起身,本来他跟高渐离只是偶遇,但看这人反应是打算结识自己了。这样也好,他听说这高渐离是琴剑双绝,就是性子孤傲了点,这样的奇人他真想打打交道。
三年过去了,这还是高渐离第一次回自己的住处。这地方隐在山中,少有人烟,不大的屋子里除了琴谱就是长短不一的剑,看来这人不仅有琴心还更有剑胆。
招待张良坐下后,高渐离才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有何难,高先生在天下素有美名,我听这一首曲子就自然认得。”
“我在那小店中弹了大半年的曲子没有一人认得,怎么今日倒被你认出来了?可见,你说的不是真话。”
“这个,先生自当高才,但子房也不是寻常人,先生怎可拿子房和那小店中的庸人相比?”张良笑了笑,却把话锋一转的问道:“但子房听曲中之意,莫非先生真想效仿聂政?”
“我这曲子只是悼念故友,并没有他意,更和当年的聂政无关。”
“先生说的故友是荆轲?”
听张良道出这两人的名字,高渐离的手不禁一颤。荆轲,这名字自那人离开后他就没听到了。可他还是装作一副平静不过的样子,为张良温上了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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