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拽着他的衣领,看着眼前的人因为放纵的狂笑而渐渐变形的脸在自己心中一点点扭曲。为什么不让他杀了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杀了那个男人?
“你就是为了好玩?你认为这个很好玩吗?李西垣,你也在玩我,对不对,是不是?”
张良不能自控的推搡着撕扯着他的衣物,耳边的笑声却越来越张扬。
“混蛋,我,我还那么相信你!”
“张良,我都已经说过了你别太天真,现在我就告诉你什么是真的。”
这时,李西垣已经夺回了他手中的枪,反手把他按在墙上,随后出人意料的用枪口抵住了张良的后脑。
“其实,这枪里面不是没有子弹,而是只有一颗子弹。”
“什,你说什么……”
“下面就看你是不是跟他一样好运了。”
“李西垣,你在干什么?”
尽管张良想要回头,可他却感觉脑后的金属一发力逼得自己不敢动弹。
“我今天要给你上的课就是……”李西垣玩味的凑近了身子,像往常一样用舌尖熟稔的轻舔着他因为过度紧张而发烫的耳根,虚浮的尾音里满是玩世不恭的邪魅,“不要相信任何人。”
‘bang’
一入江湖岁月催。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我想做个好人,我要做个好人,我能做个好人……根本都没有意义。
对于很多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没的选择。
这个剧院不大,一眼望过去只有舞台上被拉起来的红色幕布,陈旧的空气中悬浮着肉眼看不见的微小尘埃,就跟这个地方一样,似乎要永远的被人遗忘。
张良从小就不是很喜欢一个人独处,在这个仿佛只有自己的偌大空间里,他仅仅是喜欢这种没有李西垣的感觉,喜欢这样安静的享受终于可以和他脱离的间隙。因为张良开始觉得在自己被压缩的生命里,似乎就只存在过李西垣一个人。那天一颗没有射出的子弹,就已经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西垣,我们还能回头吗?我还能不能回头?”
“不是不能,是不会!”
……
张良听着耳边熟悉的音乐,今天是舒伯特啊,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只要听着前几个音符自己就能猜到曲子了呢。
“西垣,你说,这能叫爱情吗?我每天只是这样默默的听着他(她)的音乐,我到底是喜欢音乐还是喜欢能演奏出这样音乐的人呢?我到底,应不应该让他(她)知道呢?如果我这样也算暗恋的话,你一定觉得很荒唐吧。”
“怎么?张良,你还在跟你的帕格尼尼玩浪漫呢?这一年多来,你每天都是去那个破剧场,每次就坐那儿听那个人拉提琴曲,连台上幕布后那人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下你还真当自己艺术家了?我告诉你,既然爱了就是爱了,你还想搞什么意识流?”
李西垣那样尽显阴柔的狠戾声线不听撞击着自己的耳膜,这人正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和他同化的寻找任何一丝机会不断往心里越钻越深。
耳边都是在紧绷琴弦上急促跳跃的连续颤音。从幕布后传来的,就在后台的什么地方……
这个优雅得不可触及的声音,这样陌生又惹人遐想沉溺的曲调。
自从那一天张良在这门口停下了脚步后就再也离不开,这样绚丽不实的音乐居然能让他心中有几分平静。在自己那些过去的罪行里,这琴弦拉动的越是剧烈,张良便能越忘我的躺靠在这张冷硬的扶手椅里享受,好像是自己终于得到了救赎一般。
李西垣每次都是很不以为然的,说:“要是拉琴的是个女人呢,你要怎么做?是要跟她谈恋爱还是交流音乐?你是想在舞台上做呢?还是要用琴弦拉她的屁股?要是个男人呢就……”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事?”
“张良,你这么认真干什么?你每次晚上跟我逛夜店还不都是照样做的吗?”
“不一样,这一次不一样。我跟你,我们是不一样的。”
“喜欢就是喜欢了,你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张良,你就是一个懦夫。我搞不懂你在怕什么,都一年多了就会像个死人一样坐在台下,竟然连走下去拉开幕布见人家一次的勇气都没有。爱一个人居然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什么帕格尼尼什么莫扎特只要听音乐都是操蛋!你懂个狗屁音乐,说白了你就是想做了他(她)。”
张良极力自控的闭上了眼睛,伴着舒伯特小夜曲轻柔的曲调,自己脑中想到的居然满满的都是趴在帘幕后的那个他(她)身上跟着音符干那事。
这明明是应该华美高贵的音乐,居然是被李西垣说中了,他居然这么简单就看透了自己。
第零章冬之蝉·03
这样的日子一成不变,张良觉得没什么,但李西垣却忍不住了。
“张良,你还是不敢吗?你敢砍人卖粉,总有一天你都敢拿枪指着我的头,现在你还不敢站起来走下下去见那个人一面?就算只是说上几句交个朋友也好啊!”
“不,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又有谁会想跟着一个在外面混的?特别是……像他们,他们那样会艺术又念过书的人。”
“那就把他(她)拉到你的世界啊,张良,你就是没种!”
没种,是吗?
犹豫了很久之后,张良还是从最后一排的座椅上走了下去,慢慢现出身来走上了舞台。
那琴声还没有停止,那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后**自排练着。
当张良碰到那块厚重的红色大幕布时,他还是犹豫着深呼吸起来。
张良很清楚,他喜欢这个拉琴的人,而不只是他的琴声。
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他也无法抑制这种莫名的感觉,但是如果要把这样的琴声拉到自己的世界……就是还要多一个人来地狱吗?就像李西垣对自己所做的一样。他不想让这人跟自己有所关联,不想让这人也身处地狱。
“喂,什么事?”张良拿起了手机,回道:“好,我马上就到。”
这时,从舞台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听到后张良马上抓着手机转身快步走向附近的侧门消失了,他迅速的逃出了这个已经闲置多年的小剧院,最后也没能多看一眼那舞台,那深红色的幕布。
这不是恐惧或者羞涩,而是深深的近乎某种憎恨的自卑,对于他自己,对于自己所在的世界。
只因为张良觉得,如果要去试着爱不同的人,也都需要不同的资格。
“有人在吗?请问是谁?”
之前明明有人在讲电话的,来人轻轻的撩起了帘幕的一角,观众席上空空如也,或者那人是藏在了座位下面或都是其他什么地方。其实,他早就觉得有什么人在观众席听自己拉琴了,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但每每他都无法验证。
“你想听的话没有关系,可以跟我去后台的练习室听的,如果你想学小提琴,我可以教你的。”
萧默珩扫视着眼前几百个整齐有序的排座,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自己被拉长的回音。最后,他望向了左边半掩着的暗黄色侧门。
“奇怪,刚才明明有人在说话。”
说完这一句后萧默珩便无奈的抿了抿嘴,他放下手中的红色布料,又回到了深深的舞台之后。
大厅里再次响起了小提琴冷锐的嘶鸣声,这好像永远是他一个人的独奏。
这次的交货地点是近郊一个离游乐场不远的化工仓库,推拉式铁门已经完被腐蚀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站在门口还能听见游乐场里和笑声混杂在一起的尖叫声。
张良从来都不去那种地方,那里只有一群无聊的孩子,无聊到非要靠着科技一次一次去享受接近死亡的快感。远远听见游乐场的尖叫声张良想着,他的生活其实就是一直在坐过山车,只是早就已经脱轨了。
“呦,等你很久了,又去找你幕布后的秘密恋人?”
李西垣就靠坐在身后一张漆皮差不多褪光了的樟木长桌上,他背着一个灰黑相间的运动型单肩包,正低着头熟稔的卷着自己手中类似烟草的东西。
“西垣,他们什么时候到?”
张良看了一眼另一张桌子上一个的普通不过的老式布袋,桌子正上方是一个用绳子单独吊着的格子玻璃钢架形式看上去有些像屋顶,已经爬满了污垢,大概是关闭前还没有送出去的。
他不在意的走到李西垣身边,接过了一根他刚刚卷好的香烟。
“急什么,总会到的。”李西垣说着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他并没有急着吐出来,而是按习惯把它们逼到肺里仰头闭上眼睛再缓缓的呼出,那隔着烟雾有如噬身般的哥特式美感。
张良不经意的笑了笑,虽然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但是看着这家伙微微向上扬起的嘴角,真是让人忍不住要咬上去。
“子房,你等会儿不要说话,按我说的做。”
听着门外车轮碾过发出的声响白李西垣索的踩灭了烟头,扭头对张良使了个眼色。
“子房,我们的货被截了,但是头不会放过我们,他要的是钱不是我们的命。”
“你说什么?货没了?”
说出这消息的时候李西垣还是笑得不可一世,看着前面的铁门被拉开张良再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前面桌子上放着的布包。货是假的,李西垣居然在这个时候才说,这批货根本就是假的!李西垣只想用这些东西来套了这些人的钱好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