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皇帝姬还没过来吗?”天后随口问了身边的牡丹仙子一句。
“神女应该还没睡醒。”牡丹恭敬答道。
“这孩子最近怎还染上了嗜睡之症,”天后先是笑,复又带了些惆怅微叹,“她也是个苦命的。”
牡丹垂下了头,不敢再言,而是缓缓退下,把芍药带到一边,小声问道:“神女还没来吗?”
“我早已遣了仙婢去寻……”芍药眉间不耐之意明显。
“再去催催。”牡丹在芍药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天后那边离不得,我得走了。”
牡丹说完便走,芍药听完后白了一眼却还是派了小仙去催。
一旁年轻不知事的小水仙拉住芍药询问:“牡丹姐姐让去寻哪位神女?”
芍药轻嗤一声:“还能是哪位?不就是我们花皇帝尊的那位独女,花皇帝姬么。”
“呀,我听说花皇帝尊的女儿不过两千余岁,这般年轻就已受封神女?”
“谁说不是呢,”芍药眼含讥俏,“听说这位帝姬可是咱们花皇帝尊游历下界时,同一凡间女子所生。”
“啊?”
芍药说到这里面上又带了几分幽怨,语气也不无恶毒:“不过人间的下贱女子所生,哪里就配得神女之称?”
小水仙看着芍药扭曲的面容,也不敢再言。一旁的月季仙子倒是听不下去了,在芍药走后,她拉过小水仙,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言道:“你可莫听那芍药胡说,花皇帝姬是天帝亲封的神女,自是尊贵无比的。”
“哦,这样啊。”
“芍药不过是嫉羡神女得天独厚受尽帝尊宠爱罢了,不过,”月季说到这里又止不住叹息,“帝尊自打一千五百年前为帝姬请封神女之后,就幽闭百花深处,至今未现……”
“不好啦不好啦!”一道焦急的声线传到了瑶池之上,打断了水仙和月季的窃窃私语,打断了龙王和阎王的缅怀叙旧,所有神仙都把目光移向那声音出现的地方。
只见百合仙子飞快地跪在地上,已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抽泣着道:“花皇帝姬不见了。”
云尧不知道神界为了找她已经乱做一团。
她也不知自己晕过去多久,只知道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有人来她身边。唇上有柔软的触感,似乎是有人捏着她的下巴,为她渡了一口气。
然后又再次昏厥。
云尧是被额上的柔软唤醒,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手掌抚摸着额头,可她感觉不到那手掌的温度。
“怎么这么烫?”
云尧听见那声音如珠落玉,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听起来竟也有些冷清。
云尧挣扎着开眼,声音已先视线一步离了自己,云尧听见自己道:“我是发烧了吗?”
“或许。”那女子回。
云尧这时才完全睁开了眼睛,看清了坐在她身边的女子,那女子容色倾城,皎若寒月照清塘,风姿绰约,朗似竹影映澄江,云尧看过去只觉得心里一震,嘴上却是怔怔道:“神仙也会发烧吗?”
“当然。”那女子轻轻一笑。
云尧又是一怔,虽然她从未见过这女子,但她就是觉得,这女子面相清朗,应是个高冷美人,平素里也应是不常笑的。所以如今这一浅笑,才好看的有些晃眼。
云尧又迷糊揉了一下眼睛,又顺手摸向了自己的额头。
不烫,也不凉。
可又或许只是自己感觉不到凉热呢?云尧怔怔地想,直到女子拿下她悬在额上的手,她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同这女子道谢,于是急慌慌地开口:“那、那、那个谢谢你救我。”
“不用,”女子微顿,续而缓缓言道:“昔年旧日,我曾与你父君有过些许交集,今虽时事多变矣,但……”
“嗯?”云尧不懂,但也知晓有些事不该多问的道理,便转了个话题:“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女子摇了摇头,收了方才那动容神色,又换上了平静如水的模样,道:“日后,你唤我姑姑便好。”
姑姑,云尧在心底默默念着。
女子抚上她柔软的发顶,为她理了理微乱的秀发,仍用那清冷的嗓音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云尧。”她脱口而出,复又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她着实不该回答的这样随便,毕竟这名字是她上一世的。再则,这人明明说认识自己的父亲,怎会不知自己的名号?
云尧换了个委婉的方式试探,她问道:“姑姑,你同我父君认识吗?”
云尧说完又想咬自己的舌头,明明刚才人家都说了,同自己的父亲有过些许交集。
云尧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有些羞赧地看向这刚认下来的姑姑。
“认识,”女子眉间清冷,话语却蕴藉体贴,她道:“你千岁生辰之时,重神请你父君为你起名,可你父君却道‘吾女之名,应由吾女亲取’。”
所以我才不知你名,这句话她没有说,但云尧却还是懂了。
“哦。”云尧羞赧地报以一笑,不禁又想到他父君的那句话来,看来她这位父君还真是与众不同,就是不知道,这父君是哪位。
“现在看来,你父君的做法是对的。”
“嗯?”云尧从思绪里回神,有些懵懵懂懂。
“云尧这名字,甚好。”
云尧在懵懂中不好意思地笑了,这名字本也不是她自己取的,是上一世,她早逝的母亲为她定下的。
这边气氛正好,却忽闻云端处传来一声高亢鹰啼,女子面色一凛,只是这一凛也不过电光石火间,还没等云尧看清,女子便复柔和了神色对云尧道:“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去便回。”
“嗯。”云尧重重地点头,很是乖巧。
第3章 三
神界风景多如画,但阆风之苑附近,却犹为出众,此处有金城千重,玉楼十二,另带琼华之阙,光碧之堂,再远是九层玄台,紫翠丹房,瑶池就在其左带,而翠水,正立瑶池对面,以环状流淌。
很少有人知道这翠水万丈之下,还掩着一处琼楼玉宇,它独立于神界之外,自成一处,仙魔也不得寻其踪。而更少人会知道,这琼楼玉宇之内,还住着一位不知名姓的绝色女子。
此时绝色女子就立在庭上,背影挺拔,身姿修长。
身后的黑鹰对着冷颜女子恭敬道:“天后已下令于六界之内搜寻,务必要寻得花皇帝姬的下落。”
“嗯。”
“估计会查到这翠水深处。”
“无妨。”女子面色不改。
黑鹰垂头不语,女子身边的侍女却是犹豫了一瞬,开口言道:“婢子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言便可。”
“这花皇帝姬一千岁就已受封神女,按理说应是天资卓绝惊才绝艳之辈,怎会落入翠水,还沉到这万丈之地?”
黑鹰猛地抬头递了个眼神给那婢女,望她不要多言。婢女不知缘故,却也知自己失了言,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没有说话,风吹发乱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她还小。”半响之后,黑鹰听见女子如是说。
而云尧还在那里兀自后悔,她想,自己刚才应该装作失忆的,要不然这位姑姑问起自己陈年旧事,那又该如何回答?而且,这位新认得的姑姑明显是认识她爹的,那她应该对自己也有些了解,可要命的是,自己不知道原主是什么脾性儿,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
是谁呢?云尧拼命的想,她敲了敲自己原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使劲儿思索,自己刚醒的时候,只记得身边有百花盛开,难道自己也是朵什么花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有没有娘呢?她娘又是谁呢?
这边云尧正七七八八地想着,那边新认的姑姑就又回到她身边,似是随手绕了饶她散落的长发,轻声问了一句:“尧尧在想什么?”
云尧被唬得一跳,她发现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就总是容易被吓到,眼看着就要从床上跌下去,却被那女子抱了个满怀,女子神色不动,只是眉梢微微上挑,喊了句:“尧尧?”
这一吓仿佛给云尧吓出了些勇气,她咬了咬牙,心想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试一试,于是她拽紧了女子的前襟,抑扬顿挫地喊了句:“姑姑!”
“哪里不舒服?”
“我、我觉得脑袋里仿佛进了些水……”
“什么?”
“就是、就是突然觉得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云尧说完也不敢抬头,只敢拿眼睛偷瞄了几眼女子神色。
女子好像是愣了一愣,清冷的眉间柔化了一瞬,她道:“哪里记不清了,你问我便可。”
哪里都记不清,云尧揪了揪手指,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却绝不能言,只得婉转一些:“姑姑能给我说说神界的事吗?”
“好。”女子把云尧抱起,又平放在床上,给她盖了锦被。云尧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姿势有多微妙,不由得又红了脸。
女子又在她额上探了一下,而后收手,“不过你此时气火盛旺,身子极虚,不若先好好休息,等你醒了,我再同你细说。”
“嗯。”云尧心中一喜,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地眼睛来,乖巧地盯着女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