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京城无尽的秋雨中脱离出来,端木药搬了一只旧躺椅放在药庐的后院里,抱着猫一边躺在那里欣赏瘦西湖的美景,一边感受着家乡秋高气爽的天气。
屈长兰站在药庐外面,隔着低矮的柴门朝里面看了看,之前满院子的落叶都被清理干净了。
余容果然已经回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在端木松风去世之后,药庐空了一段时间,但是因为这么多年他在扬州行医济世,还是很受邻里乡亲们的尊敬,所以镇上的乡绅们便筹集了一些钱款,专门托人去照看这座药庐。
因为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所以药庐里的布置还跟从前一模一样,屈长兰刚回扬州的时候也来看过,而现在药庐的大堂里不仅有以前就在的东西,还多了一些新的包袱。
药庐不大,他四处看看却没寻见端木药的身影,便朝后院走去。
“余容,你果然在这里。”
屈长兰走上前去,在端木药的身边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台面坐了下来。
端木药睁眼看看他,道:“子蕙,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看看你啊,没想到在我之后你居然也回来了。”
“世事无常,这事情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倒是想得开……来,这是我做的一些菜点,自从回了扬州,我很久都没有亲自下厨了,今天你回来,总算是有人能和我一起吃饭了。”
屈长兰把一个大食盒摆在石面上,从里面取出的盘子足有七八个。
“你这也太多了,可惜延年不在,不然他肯定能把这些都吃光。”
端木药看着这些菜,心中突然有些唏嘘,如果他们五人还能像以前在学堂时那样过日子就好了。
“延年啊,说起来我倒真的不怎么担心他,反正我每一旬都会给他寄东西过去,应该是饿不死的,况且现在秋天了,他还有他那一园子的蟹爪菊在呢。”
就是不知道那株偷偷种下的兰花他现在有没有发现。
端木药想想陶悠然的那个性格,不禁笑了笑:“也是。”
“倒是你,就这样跟陛下分开了,真的没关系吗?我在太守府的时候听说了,陛下赐给你的那万户封邑你可一直没有领受。”
“没关系,就算不当官了,我也还有些积蓄,而且既然回来了,我就想把这药庐再开起来,不浪费师父的心血,这样自然也是饿不死的。”
屈长兰略微有些惊讶,像是想起了以前一些好笑的事情,一双桃花眼弯了起来。
“那挺好,估计过两天就又能看见十年前瘦西湖边的芝草药庐每天都总是有妇人排长队的盛景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才想起来这麻烦事了。”
端木药闭眼揉了揉额角,引得屈长兰大笑起来。
***
右丞相府已经空置下来有十天了。
李洛苏在中书省翻看着吏部的折子,第一本上面就请示了关于是否要收回右丞相府的意见。
他提着朱笔,盯着右丞相府那几个字出神了好久,最终还是写下了一个否字。
梅时凉又处理完一批奏折,整理好之后悄悄地把它们放在了李洛苏的案台上,硬是没有说一句话。
现在每天下朝后,李洛苏既不去御书房,也不回东宫的书阁,而是直接进中书省的办公台,在那里当堂批复奏折。
原本往日里总是因为一些不同意见而吵吵闹闹的中书省,现在就像太庙里一样安静。
最大的祖宗就在正堂上坐着,能敢不安静吗。
梅时凉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胸闷气短,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果然每次端木药一跟陛下吵架,倒霉的都是他俩身边的人。
李洛苏看了一眼手边的那摞新奏折,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梅时凉,发现他的案台上,还有座位边,都还有三四摞奏折,不禁皱了皱眉头。
“左丞相,未处理的奏折还有多少?”
梅时凉听闻,抬头道:“回陛下,现在临近年底,各地的奏报都多了起来,若是先挑那些重要的折子批,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他看了看李洛苏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如……陛下先回去休息一下?等这批奏折审阅完毕,我就派人给您送过去?”
“不用了,派人来回跑腿也是在浪费时间,朕就在这里待着……不过只有你一个丞相还是辛苦了点。”
李洛苏脸上面无表情,又道:“右丞相的位置……还是要尽快找人填补上才行。”
梅时凉心里一惊,道:“那陛下是想要让吏部推荐人选,还是……”
还是要亲自指定某个人?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后一种情况,万一指定的那个人与他行事总是相悖的话,那这中书省可有的鸡飞狗跳了。
李洛苏想起最近朝堂上发生的这些事,觉得是应该让一些不同派系的人进中书省来平衡一下了,便道:“这件事,朕明天会在朝议上宣布,左丞相就不用操心了。”
“……是。”
*
晚上下工后,梅时凉便带着一身寒凉的秋风进了陶悠然的家门。
“延年,陛下要找人顶上右丞相的位置了,你说这接下来可怎么办?”
他不停地在书房里踱步,心里有些急躁。
陶悠然倒是没去理他,只翻看着一本花谱,道:“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你说一句不同意,陛下就真的不找人顶替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余容他……”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右丞相只是一个职位而已,没有非谁不可。”
“我知道,但现在朝中只有我一人了,右丞相这个职位若是被政见行事都不同的人顶替,将来对政事的处理会很麻烦。”
陶悠然放下花谱,看着他道:“那你觉得陛下会指定谁来当新的右丞相?”
梅时凉想了一下,道:“不是从中书省里直接提拔人,大概就会从六部的尚书里选一个吧。”
“那这些人里有多少是跟我们政见行事不同的人?这些人被陛下选中的几率又有多大?”
中书省里的同僚们虽然有时候会为了某些意见而争吵,但基本都能在半天之内达成共识,剩下的六部尚书中,礼部对政事的参与性不强,刑部只掌管刑罚,兵部和工部比较忙大概抽不开人手,那只有吏部或者户部了,而这两部的尚书都是比较偏向于广陵派的行事风格。
这样想了想,梅时凉觉得安心了一些。
陶悠然看他一脸了然的样子,就道:“既然想通了,就把余容交给你的职责做好就行,你要是真的想担心点儿什么,那就担心一下待在甘州做行军司马的天简吧,我听说镇国将军已经带兵去鸿雁关了,甘州那边虽不是主战场,但也是边境,一旦两国开战,甘州也不一定会好过。”
梅时凉听见这话,朝他挥手笑了一下:“嗨,天简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他经史子集读的不怎么样,但在武学兵道上还是很有天赋的,边境上真的打起来了,他这个行军司马也肯定能带人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不敢再犯。倒是你,是不是很久没跟子蕙联系了?你难道不需要担心一下他吗?”
梅时凉最近都没有收到屈长兰的来信了,也不知道扬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很不巧,子蕙前两天才刚给我寄来一些点心,他这个长史闲官每天都在药庐里帮余容的忙,两个人现在过得不知道比你舒服多少。”
“好啊,我说怎么好久都没收到扬州的特产了,原来是全都寄给你了……”
梅时凉有些嫉妒,特别是听见身在扬州的那两人的日常,再想想自己案台上的那堆奏折,也恨不得现在就辞官回乡。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就留我一个人在泥坑里挣扎,气死我了。”
说着他就冲陶悠然讨要那些特产,嘴里嚷嚷着要用这些来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陶悠然无奈一笑,只好分了大部分出来,让他全都带回家了。
***
第二日的朝会上,梅时凉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李洛苏到底会让谁来任右丞相一职。
“近日各地奏报增多,中书省人手不够,右丞相一职空缺,朕在此特升任兵部尚书粟罂为右丞相,以辅佐朕处理各种政事,下朝后,粟尚书就去吏部报备一下吧。”
“臣,谢陛下隆恩。”
朝议结束后,梅时凉站在大殿的门外,看着许多人都在围着粟罂进行恭贺。
兵部尚书啊,虽然之前在朝上偶尔会跟其他部门的官员拌嘴,但大多数时候行事都是低调稳重的,进中书省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兵部现在不应该很忙吗?还是陛下觉得有个兵部的人在对边境战事的处理会更容易一些?
梅时凉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暂时先回中书省批折子吧,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粟罂开口叫住了他。
“左丞相。”
“……粟尚书有什么事吗?”
粟罂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以后就跟左丞相同坐御侧了,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为陛下分忧这件事还是要同心协力才好。”
粟罂停顿了一下,又问:“不知……余容兄现在在家乡生活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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