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苏突然止步,转过身来看着他。雨水冲垮了他的发辫,明艳的脸上满是蜿蜒的玄色发丝,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
“右丞相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能清晰地看到从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袅袅一团在雨水中被迅速打散,然后消失不见。
原来天已经这么冷了吗?朕都能看到白雾了呢。
“陛下,我们先回东宫再说,秋雨寒凉,您一直淋着会生病的。”
端木药原本以为李洛苏并不会理会他,没想到却在半路停了下来。他看着小家伙被雨水染白的嘴唇,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想给他披上,再拉他的手带他回东宫,给他煮一碗热粥。
“右丞相不必如此,朕不需要!”
他打掉端木药伸过来的手,盯着那双无数次触摸过他后颈的纤长手指,道:“朕不想被一个刚触摸过其他人身体的脏手触碰,右丞相这样做太有失体统了。”
“陛下,臣没有……”
“骗子!”
李洛苏突然大吼一声,眼睛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但那些滚烫的液体被冰凉的雨水迅速中和,然后一起流走了。
“你明明说过要辅佐朕的,结果却称病告假去找别人,你难道把朕当成了什么可以随便玩弄的傻瓜吗!”
“事情并不是陛下看到之后想象的那个样子,完全是因为……”
“右丞相之前说过眼不见不为实,现在是朕亲眼所见也不能为实了吗?”
他眼睛通红地盯着端木药,道:“难道右丞相又要说一些淫者见淫的大道理了吗!朕可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何右丞相却要在大白天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端木药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吼声,原本想要解释的话语都抛到了脑后,他现在只想替小家伙擦擦眼泪,然后跟他认个错哄哄他。
“没有人会不听道理,若是有,那一定是讲道理的人方法不对。”
“您难道不是太急功近利了吗?”
他脑海中回响起夏拒霜说过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右丞相无话可说,那就回去吧,你既有病在身告假不朝,就不用特意来给朕请安了。”
见他不说话,李洛苏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唤了卫兵来。
“来人,送右丞相回府!”
端木药惊觉身边已经出现了两个卫兵,他想挣开他们的束缚。
“陛下!”
“朕,已经可以独自处理政事了。”
李洛苏退后一步,冷淡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便转身走进了雨幕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这冰凉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声音灌满了耳朵,很快,端木药的眼睛就再也找不到那个挺拔修长又让人熟悉的背影了。
***
雨水的气味很快就冲散了房间里的靡靡之味。
从窗户中吹来的凉风终于让夏拒霜清醒了过来,他摸索了一下,发现自己还躺在地板上,便想起身。
“嘶……”
尾椎下方传来的疼痛感使他又躺了回去,他伸手摸了摸那里,有一片黏腻的感觉。
“你醒了?”
一个如塞外风沙般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夏拒霜撑起上半身扭头去看,发现荼沉水赤|裸着上身坐在窗边,他宽阔的脊背上除了有一条狰狞的伤疤,还有一道道或长或短的红痕。
夏拒霜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不禁苦笑了一下。
看来那些八成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
“……寒渐。”
他挣扎着起身,裹紧了衣服坐在了荼沉水的对面。
夏拒霜想开口,但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便迟迟没有说话,在漫长的雨声沉默中,还是荼沉水先开了口。
“……刚才,是怎么回事?”
夏拒霜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之前都是迷迷糊糊的,只隐约记得自己吃了金丝云片糕之后身体就产生了奇怪的反应,而他最后记得的画面就是荼沉水带着满身雨气打开了大门,而他身后还站着一个……
是他一直在追逐着的那个让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啊。
“刚才……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只不过是我自己出了错。”
他给自己到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轻啜了一口,道:“我没有料到他不喜欢吃雪暖阁的点心,更没有料到他还会医术,不然也许我就成功了呢。”
看到他又恢复了那种以前在潇湘坊时候的风流神态,荼沉水轻轻皱眉。
“你如果想要,可以来找我。”
“找你?”夏拒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
“我不过一个低贱的伎子,怎么敢劳烦堂堂的镇国大将军呢,您已经多时没来找过我了,大概是早已有了新欢了吧,毕竟像您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身边是从不会缺少各色美人的。”
“镇国将军不可以,那难道一国右丞相就可以了吗?”
原来是右丞相吗……原本还只当他是个普通官吏,原来那位天之骄子不仅有一位将军,还有一位丞相相伴左右啊。
夏拒霜送茶的手轻微一顿,但还是把那杯凉茶全都喝了下去。
“对,你不可以,其他人,无论是谁,都可以。”
我本不过就是供人消遣的玩物,哪儿值得你如此宠幸呢……
他看着荼沉水的眉眼,尽力忍住了自己的泪水,空气里又只有雨滴的声音在不停地喧嚣着,像是夏天鸣叫的蝉一样无穷无尽。
荼沉水伸手捏住他精致的下巴,掰过他的脸强迫他盯着自己。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之前在这个房间里我跟你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实现,在那之前,不要随便糟蹋你自己。”
夏拒霜看着他眼底复杂的神色,压下了心中的难过,挑了挑眉,只说了一句:“谢谢。”
荼沉水放开他,穿好自己的衣服,没有再看他一眼,走出房间关上了大门。
我不是你的良缘,不能是也不应该是,过去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夏拒霜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之间,轻声哭了起来。
***
缠绵了一整天的秋雨还在不停下着。
夜晚的东宫一片漆黑,李洛苏一个人躲在宽大的床上,窝在厚重的被子里。
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与端木药在一起经历过的事,从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想。
想起了龙门宴上反穿礼服在门边喂猫的太傅。
想起了上课第一天在东宫教训他的太傅。
想起了教他跳大韶舞的太傅。
想起了带他逛年市的太傅。
想起了和他一起睡觉的太傅……
太傅的睫毛,太傅的手指,太傅的味道,还有太傅做的百花糕。
李洛苏发现自己的记忆里端木药居然无处不在,他想着便心烦的不行,朝着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
不要想他!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手臂上的牙印冒出了一串血珠,李洛苏的眼泪掉下来,刚好滴在伤口上。
这混合了泪滴的血水里也不知是有疼痛还是有伤心,就这样流下来慢慢染红了被褥。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本场,滑稽.jpg
===================
我真的没有虐,你们信我_(:D」∠)_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入.jjwxc阅读更多好作品
第33章 君不悟
梅时凉站在大殿外等候上朝的时候,看见了同在等候朝议的端木药,大为吃惊。
“哎哟,余容啊,你不在家晒太阳了?”
端木药瞥他一眼,道:“麻烦你看看天,难道太阳只照我家院子吗?”
他看看端木药,又看看大殿檐外的雨幕,叹气道:“今年夏天京城的雨水,怕不是都被老天爷挪到这秋日里来下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对了,你怎么又复工了?不是说要等一等的吗?”
端木药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是我想错了,本以为像延年那样不在朝上就不会被牵扯到,结果没想到对方直冲着我来了。”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先不说我了,天简怎么样了?”
一想到白竹,梅时凉就忧愁起来。
“大理寺的决议下来了,要把他外放去甘州当行军司马。”
“甘州啊,”端木药思索了一下,道:“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甘州虽然地处边境,但物产还算丰富,兵强马壮,又有三公主在,没事的。”
他拍了拍梅时凉的肩膀,知道他这个好友在这世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缺心眼竹马。
“嗯……对了,子蕙前几天给我来信了,他已经在扬州太守府安顿了下来,那位安太守曾经也是咱们夫子的学生,还在端木师傅那里看过病,他这个长史平日里也没什么要紧事,现在倒是在家里乐得清闲,他还随信寄了些京果粉和重阳糕来,让我分给你们,待会儿下朝了记得去我家拿。”
端木药听到这里笑了笑,虽然还下着雨,但心情却稍微好了一些。
“你没有把延年那一份偷吃掉吧?”
梅时凉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我哪儿敢啊,子蕙在信里可是专门说了最大的那份要留给延年,不然等延年回头跟他一告状,我怕是哪天又要拉肚子。”
相似小说推荐
-
乱世之重局 (大口吃肉) 晋江2019-2-20完结我本是個沒什麽志向的人,這些年因爲各種原因而不得不周旋在一個個局中,其實我最初想要的不...
-
与君相随 (仰望光明) 晋江2019-3-3完结伍云舟捡了个受伤的半大小子,看他可怜无处容身,暂且留他当个小厮吧,不想这小子又怂又胆小,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