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伍云舟对徐衡的了解,他不可能俯首妥协。是用尽手段也要对抗到底的。哪怕两败俱伤,祸及己身也在所不惜。那么,他这些时日引蛰不发,就是在探查对方底细了。
“群雁齐飞,无首难成行,既然他们如此齐心,定是有人唆使,以文博兄的本事,想必已经揪出这幕后主使了吧!”伍云舟肯定地对徐衡说道。
“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子远可知文阳是不满三千户的小县,主簿一职并非朝廷委用,而是由吏人兼任。”伍云舟对文阳境况不是很了解,因此问道:“莫非这主簿有什么来历?”
“正是,县衙公吏,多由当地乡绅豪族中推举而出。本县主簿名叫左万年,出自文阳左家,由小吏兼差主簿后,掌管府库公文,管理税籍簿书。子远知道,一县财赋,本源全在税收。左万年借催收赋税、勾稽簿书之能,不知捞得多少好处。这左家原先也不过良田百亩,铺面几间,这几年却凌驾其他几家之上,成为文阳县第一大豪绅,拥有佃户甚多,掌控着文阳半数以上的买卖生意。”
都是为利啊!若新来的县令是个软弱无能的,自然无力管束,得倚重他们,致使大权旁落,当个傀儡。若是个大奸大恶的,便与之狼狈为奸,横征暴敛,沆瀣一气为祸乡里。
“照文博兄所言,左家已成气候,所谓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能连根拔除,光撼动枝叶也是徒劳,还恐祸及自身啊。兄长如今可有对策,来解眼前困局?”
“惹祸我是不怕,只是左家世居文阳,根基稳固,牵扯甚广,实难撼动。还有,秋收过后便要征收田税,子远知道,左万年掌管一县税收簿籍,我又是初来乍到,诸事生疏。我若动他,全县税收必然瘫痪,那时我如何向州府交代,向朝廷交代。”
伍云舟知道徐衡也是两难啊,不动他,又处处掣肘,无法着手政事。
“因此为兄才请子远前来,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又深知子远谋略,还请子远相助为兄啊。”
“兄长抬爱了!云舟人微力小,恐难帮衬兄长。但既然兄长问起,小弟有几分愚见说与兄长。”
“请子远不吝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我所说,兄长心中早已知晓。其实对付左万年容易,他既非朝廷委任,文博兄一县之长,自然有权罢免。”“可是罢免之后呢,他在府衙下属众多,又掌控一县命脉,不可能束手待擒。”徐衡深知这些吏人的能耐,想掌县事,绝离不开他们。
“这些胥吏之所以供左万年驱使,是因为他背后庞大的左家。兄长试想如果没有左家撑腰,这主簿的位子,全县的财赋,就没有人想取而代之吗?”“子远是说……”
“左家和左万年是相互依存,共荣共利的关系,左万年有左家当后台,得到主簿的位子。又利用职权,为左家也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左家得到的利益越多,就越强盛。左家强盛,依附的人越多,因此左万年在府衙势力就越大。”
“子远剖析的有道理。”
“所以兄长,根结还在于左家。左家倒了,则左万年没有倚仗,那时你在寻个因由免除他,自然水到渠成。而一县税收,凭他一己之力,无从掌控,多还是靠自下而上依附他的层层胥吏协同完成的。至于这些人,树倒猢狲散,到时定然纷纷脱离他,而那时兄长或以利诱,或以威吓,施些手段让他们为己所用,则事可成。”
“可若想扳倒左家又岂是易事,为兄此来赴任,山高水远,并未携带家眷,只仆从几人。我虽为朝廷命官,可未必能压过这地头蛇。”“文博兄所虑甚是,因此兄长需要借力。”“何处借力?”
“与民借力,与其他各大家族借力。”
☆、遭遇
大成醒来有些的茫然,混混沌沌不知身在何处。恍惚中自己面前站了个人。这人可真俊,眉目清朗,神情温和,一件普通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却也是丰采卓然。
“你醒了,可还能说话?”
随着问话的人出声,涣散的眼神慢慢聚集到他身上,神智也渐渐回笼。自己还活着,料想是眼前这人救了他,再看这人风采气度不像是普通人。支撑起来就要跪拜“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快快起来,莫要行此大礼。你可别跪我。我姓伍名云舟,草字子远,家住并州,无官无职,只是一介书生。近日来文阳访友,途径郊外,见你一人伤重倒在地上,才将你救起,已有几日了,你既苏醒,可是要归家报个平安?”
听到回家,大成忆起从前的遭遇,不由悲从中来,不能自己。
伍云舟将人扶起,倚靠着软枕,就见这人神情萎靡,毫无意志。眼里的泪穿了线似的,一串一串划过脸颊,偏还不出声,那模样,伍云舟心生恻隐,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莫哭了,你有什么难事,可愿说与我听?”见他还是一个劲儿地抹泪,安抚到:“你莫怕,可是路遇了盗匪?纵使我没有办法,也可以替你报官。”
大成不愿拂了恩人好意,因此说道:“多谢恩人,非是小子不知好歹,只是不愿恩人涉险,去惹那□□烦。”大成又冲伍云舟施了一礼才道:“小子名叫大成,年已十七,是文阳本地人,家住小济村,爹娘早逝,自幼跟阿姐相依为命。”似是说到伤心处,那泪又滚滚流出。
大成胡乱擦了擦脸才又道“因为家中贫苦,我们经常做些旁的活计,贴补家用。那日我们将采了几日的山货拿到城中售卖,不想竟遇着恶人。那人见我阿姐长的秀丽,便强掳了去做他的小妾,我阿姐性烈,不堪受辱,竟自尽而亡……”说到此处已是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好一会大成才继续说“我满腔愤恨,去找他拼命,无奈他仆从恶奴众多,将我打伤,许是一时闭住了气,他们以为我死了,就一张草席卷了将我扔在城外乱坟岗。不知过了几时,我竟又转醒,因着满心的不甘和恨意,我慢慢往官道方向爬,直到用尽力气。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伍云舟听完也是气愤不已,嘴唇紧抿,手握成拳,竟有如此嚣张妄为的狂徒,实在是可恶至极。打定了主意要帮他讨回公道“你可知那人是何来历,竟罔顾国法,张狂至此?你有如此冤屈,为何独自一人去跟他拼命,不去报官?”
大成回道:“他是本地豪绅左万富的儿子,叫左春鸣。左员外家有良田数顷,屋宅华美,奴仆成群。据说县尊见了都要以礼相待。不瞒恩人,这左春鸣横霸街市,作恶甚多,官府哪里肯管。从前也打死过人,碍于民怨,官府也不过是将人招来堂前问话,最终都无罪释放,不了了之。”
竟是左家,呵!这左家还真是无法无天!教子如此,可见一斑啊。“你好生在此修养,左春鸣禽兽行径,人人共愤,国法当前,定不能叫他逍遥恣意。”
大成原本得救,活了下来,转眼一想,自己没本事报仇雪恨,又是百念皆灰,生无可恋。听伍云舟的话音,似乎不怕那左家,当即跪倒拜道“公子救我性命,已是恩同再造,小子恳请公子为小子做主申冤,此生大恩无以为报,只愿给公子当牛做马,供身驱使,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我粗笨。”
伍云舟忙去扶他“你是清白人家的孩子,自有前程,怎肯轻贱自身,甘愿入奴籍。我答应你,会替你向官府申冤,待你大仇得报,就回家去吧。”
不想他竟执意不起,又连连磕头。“小子在这世间已经无亲无故,是孤身一人了,先前我唯一的愿望便是为阿姐讨回公道,让恶人得到报应。可是今后,我还想报答恩人,请恩人收留我吧。”
伍云舟见他不起,只好应道:“好吧,待此间事了,你若还有此念,那时便留在我身边吧。”
☆、定计
伍云舟带大成见了徐衡,将他所遭逢的变故都一五一十说了。
徐衡令徐青领着另外几名仆从,隐蔽行事,去到大成说的地方,将他阿姐的尸骨收殓。
徐衡心中也是怜悯,叹息道:“那日你叫我暗暗访查,左家这些年巧取豪夺,作恶多端,似大成这般遭遇的比比皆是。但是有些苦主忍气吞声,并不告状。”他正不知该从何入手,不想今日伍云舟就递给了他一把开膛的刀。
“大成,若要你当堂状告左春鸣,你可敢为?”
“小人求之不得!大老爷,非是乡民苦主不愿告状,而是告了也白告,县衙不过是堂前问话,那左春鸣颠倒黑白,不但不受惩罚,反而转头打击报复苦主。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敢告他了。”
大成道出了其中原委,说到激愤之处,这孩子又哭了“小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原以为抱冤无门,心灰意冷。可上天垂怜,让我得遇贵人。伍公子宅心仁厚,救我性命,又有大老爷公正廉明,不畏强豪,替我做主,不要说当堂状告他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就是与他拼命,当场死去我也甘愿。”
“ 子远,若我差人将他拿来,你看他肯不肯就范?当下衙役多旷职,能调集的人数有限。”“怎么,难道本县县尉也投靠了左家?”“这我还摸不准,只知道他成天宴饮游乐,于职司上也是敷衍了事,治绩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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