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美人吗?”
空梵心中好笑,只道师父现下果真还是色令智昏的年纪,又见他偏偏一脸严肃,好似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回答,便道:“何止是美人。即便是这般的我与他比,也难免相形见绌。”
越鸣溪眼前一亮,瞬间敛起了先前那沮丧的神色,星眸中已隐隐有些雀跃的微光:“真的吗?”
见空梵颔首,他便也高兴起来,不再想自己被眼前的美人恩公拒绝的事,转而对那个失忆后还未曾谋面的爱人想入非非起来,半晌又忧心忡忡道:“那他为何还不来见我?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空梵一顿,看向越鸣溪身后那个苍松般的身影,低声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越鸣溪正想得入神,并未听清他的话:“嗯?”
“……无事。他终会来与少主相见的,或许一日,或许一年,只安心待着便罢。”空梵说着便立掌朝他微施一礼,笑道,“后会有期。”
……
遥望着空梵在殷红的霞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越鸣溪心中蓦地生出些许酸涩之意。
心里也知道,自己此生怕是都无缘再与美人恩公相见了,也自然演绎不出什么他所期冀的风花雪月。
生平头一回的真情流露就这么无疾而终,他是有些难过和怅然;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其实也并未感到太大的不甘,更是近乎确信地肯定了自己有个未曾谋面的爱人。
虽然美人恩公话语说得含糊,他尚未来得及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爱人正在赶来与他相会的路上。
尽管他还不知晓那人的容貌,可只要再见到他时便定然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他命中注定要眷恋一生的人。
这般想着,越小公子也终于高兴起来,转过头去对一旁站了颇久的人道:“西堂长老,咱们一起去后山逛逛如何?我前日见左岭的山头成熟了不少野青枣,想去摘一些分与师父们吃。”
话音落下之时,他明眼看到西堂长老忽然露出一丝极为明媚的笑意来。
那一刹那他竟有些昏了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揉揉眼睛,抬脚跟上了西堂长老的步伐。
陌路
……
虽然暂时不能与鸣儿以爱人相称,亦做不得种种更亲近的举动,可他们仍在这偏僻的西禅院中日夜相伴,举止间俨然一对相好的忘年交,彻莲已很是知足。
他如今没了夺命剧毒缠身,习武之人历年来积攒的深厚修为也足以令他同寻常高僧一般益寿延年,尚且还有的是韶光可以打发,便也不再着急教越鸣溪即刻想起他来,每日与他亦师亦友地相处着,倒也极满足于看他这少年时单纯明净的模样。
无我大师还在闭关钻研于净化散功丹一事,彻莲心知不便去打扰,每日倒也乐得多些时候与鸣儿相处。
这几日经过自己的简单调养,又修炼了一套三宝禅寺中用以巩固内息的心法,彻莲自觉这老朽的躯壳虽不好看,却已是与生龙活虎的年轻人相差无几;惯例在午后走到懒洋洋晒太阳的越鸣溪身边时,他看着眼前那虽不算十分成熟、却也修长结实的少年身体,心中忽然漾起了一丝涟漪。
他不知鸣儿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是否对自己感到了些许熟悉,虽不至于爱上一介老僧,却也应当不会再排斥他的某些亲昵举动,更加不会去质疑他所见告的任何话。
若能说服鸣儿自己就是他正在等待的爱人,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教他再行传授自己夺相密法,或是径直将那冗余的一层渡给他,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般想着,他便在少年身旁的青石边坐下,见越鸣溪很是自然地将旁侧的位子挪给他,心中愈发隐隐欢喜起来,踌躇了良久便道:
“少主这些日子,可曾有想起什么被遗落的往事?”
越鸣溪原本还在悠闲惬意着,闻言便绷直了脊背,苦着脸道:“没有……我只道自己前一晚还在幽篁山跟老头子们怄气,哪知一觉醒来便已身在这晋北的入暮岭上,无我大师讲与我的失忆和重返少年这等奇诡之事,根本记不起分毫。”
彻莲闻言,心中微感失望,顿了顿又道:
“说来也巧,少主那失忆前的种种往事,贫僧却也有幸知晓一二;若少主不介意,我大可尽数讲与你听,其中或然有不信者,只当它是个故事便罢。”
越鸣溪欣然道:“好啊!”
想了想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我有些在意……”
彻莲一怔,眼见越鸣溪望向他的目光愈发出神起来,心下竟莫名有了些紧张的情绪,掌心也开始微微冒起汗来。
“西堂长老,我仍记得头一日你我初见之时,你是唤我鸣儿的。”越鸣溪看着他认真道,“可后来却又为何偏偏唤我什么施主少主?却是显得生分了些。我想长老本不是那迂腐守旧之人,既已与我平辈论交,不若还唤我一声鸣儿,我也唤长老的本名如何?”
“……”
彻莲未曾料到越鸣溪还记得自己那日的失态,更因他这话语出真诚,显然已真正将他看作挚交,便也暗暗稳下心神,从容地唤了一声:“鸣儿。”
越鸣溪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可允我问一声西堂长老的名姓?”
不知为何,他这话一问出口,眼前的老僧忽然有些情绪微荡,以一种他看不真切的眼神凝望了他许久后,一字一顿道:“我自幼出身空门,并无俗名,法名是师父起的,唤作彻莲。”
“彻莲?这倒是极好的法名,比那些道啊圆字辈的师父听上去精神得多。”越鸣溪眨眨眼睛,面上隐有赞赏之意,继而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却也似有些耳熟……”
话音未落,他啊了一声,惊奇道:“彻莲?妖僧彻莲?”
听到还是少年时的鸣儿再度唤出自己的名姓,彻莲心中酸甜交织,恨不得一步上前将他拥入怀中;可他深知现下还不是时候,只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身躯,等待这即将到来的审判。
而越鸣溪却显然没记起自己与这个名字的关联,笑着又道:“西堂长老,天下高僧众多,你却如何与这最是鼎鼎大名的妖僧撞了法名?这下我也不敢唤得,唯恐下一刻便当真将他唤来此处,如当年血洗菩风寺那般教大家不好过了。”
彻莲静默地听着,在越鸣溪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苦笑。
果不其然,若鸣儿这一世没有在幽篁山脚下邂逅自己,没有回忆起前世的种种执念,他们如今便只是这么个陌路的光景;鸣儿不记得他,对这一心心念了两世的名姓亦无印象,甚至还认为他就是说书先生口中那个不仁不义的灭世妖僧。
他又该如何使鸣儿相信,自己正是这个妖僧,正是他苦心等着的爱人?
迷惘间,他又见越鸣溪敲了下掌心,眼眸亮亮地朝他看了过来:
“不若这样;你唤我鸣儿,我便唤你莲儿如何?”
说罢似是也觉得有些不够庄重,赶忙又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么唤亲切些。以往在越家庄也有撒娇唤娘亲潮儿的时候,西堂长老若是不喜,我仍唤回来便是。”
“……”
彻莲又怎会不喜这般称呼?
他看着眼前年少真挚的越鸣溪,只觉得这人从未变过,连道出这个爱称时那笑吟吟的模样也与以往如出一辙,便不由得目眩神迷起来,也忘了如今两人这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仍像往常那样微微一笑,抬起手来就想要去触碰他。
然而正当他的手快要抚上越鸣溪的脸颊时,眼前的少年却陡然一个激灵,有些窘迫地退后了两步。
“啊,那个……”越鸣溪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也不再去看西堂长老现下的神色,转过身去有些慌乱地道,“忽然想起香积厨的小师父约了我今日下午去试吃新菜色,先走一步啦。”
说罢便起身拍拍腰臀处沾上的草屑,匆忙离开了这里。
……
他当然知晓自己这六神无主的模样会教西堂长老困惑,也不清楚刚刚两人间那暧昧而诡异的气氛从何而来,只打心底觉得这与他交好甚久的老和尚似有古怪,简直像是——
简直像是在爱慕着他一般。
越少庄主一屁股坐在入暮岭后那片枝叶婆娑的枣林里,回想起方才西堂长老看自己时那满含着柔情与眷恋的眼神,只觉得脑壳疼得要命。
他自认不是个自恋之人,不会平白无故断定一个男子,甚至是一介年长的出家僧人心悦于他;然而回想起之前与西堂长老相处时的种种,却又觉得这并非只是自己的错觉。
西堂长老待他确乎比其他师父都要亲切得多,平日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在话下,凝视着他的眼神也着实不像是只在看一个伶俐讨喜的后辈。先前尽管他也有所察觉,却并未因此而多心;可方才那人的情不自禁已是教他明白得透彻,便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虽然他正是年少多情的时候,或许并不反感寻常同辈的示爱,可这人饶是待他再好,却也已是如此年迈的老人,他日后又该如何装傻充愣地与他共处,抑或是径直道出拒绝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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