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备几桶热水,等会儿凌公子需要泡药浴。”丫头应声忙走,代以安又不放心地问了我一遍,“只是觉得冷吗?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现在好多了,也不觉得冷了。”我勉强一笑,抓紧了代以安的手。“以安,多多照顾自己,你以后的路比我长很多。能有你这样一个大哥,我此生已然无憾了。”
“代大夫,热热水已经,已经备好了。”丫头突然闯进,我忙松了手。代以安告礼道,“还请凌公子再等片刻,我捡齐了药立马就来。”
代以安走了,五六个家仆弄了一大桶腾着热气儿的洗澡水来。屏退了所有丫头,只留了一个三个添热水的家仆。一大捧碎药渣入桶,原本清澈的水慢慢变了色,黑色不像黑色,蓝色不似蓝色。
照着原来的老规矩,代以安背过身去,我脱完衣裳入了水他才转过脸来。以前看着浑身的伤疤,更多的是好奇与哀怨,此刻看着浑身的疤痕,更多的则是憎恨与心痛。热水添了三次,药材也加了不少,房门兀地被推开,黎子易急急而来。“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虚寒淤积,身子发冷,无甚大碍,泡完这桶药浴就会好些。”代以安一面应话,一面加药,脸上始终无波无澜。黎子易默了片刻退到了屏风之后,家仆隔会就进来加桶热水,我泡得浑身发热,一张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不住顺着脸颊淌下。
约莫是泡了一个时辰,代以安又让家仆抬来一桶干净的热水,洗去身上的药渣才见我的肤色都变了。原本满身的疤痕就难看,现如今又变得这样暗沉,越发的难看。代以安道,“颜色很快就会消下去,凌公子不必多虑。”知我莫若代以安,我微微颔首。
“想必代大夫也累了,下去歇吧。”黎子易大步而来,我有些慌神,忙又往桶里边靠了些。片刻迟疑过后,代以安还是告礼退了。步步紧逼,我退无可退,情急之下道了句,“请七王爷止步。”
“代以安看得我就看不得?”黎子易似乎是恼了,不容我躲避,黎子易一把捏住了我手腕。身无蔽体,我不敢挣扎,只得浸在水里以求黎子易不要太过逼我。黎子易轻轻触着我手上的伤疤,发了半晌的呆才拿起干帕子擦着我胳膊上的水,“水凉了,起身穿衣吧。”
我颤颤地拿过帕子,“我我自己擦。”黎子易看着我,一言不发。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忙又道了句,“烦请王爷移步。”黎子易退回到屏风之后,我出浴穿起衣裳,贴身白衣方穿毕,黎子易又上前来。“以前都是玉仟伺候我穿衣,现下我想伺候玉仟一次。”
黎子易慢步而来,我踉跄退了三步。黎子易的动作很轻,我极不习惯,系完衣带他道:“玉仟又瘦了,等明日叫个裁缝来量好尺寸重新做几件衣裳。”我没应声,任他安排,反正从三岁我进宫那刻起就已注定往后这一生都是由他做决定。
“玉仟,近日听音阁的掌柜弄了好些长琴来,等会我们去看一看可好?”黎子易搂我入怀,我不动不语,跟个行尸走肉般。饭后喝了药,我睡意上头,去听音阁一事也就推迟了。
算来在这别院也过了小半月的清净日子,纵使黎子易再如何隐藏我的消息,半月已过,夏念真那方怎么也应该晓得了。今日起得晚,刚刚穿完衣裳,小丫头就急急来报,“王爷,王妃来了。”听见这个名字,黎子易依旧是没有好脸色。
其实夏念真来不来我都不打紧,眼下我只担心夏念真对以安下手。黎子易陪着我吃了早饭,又陪我在庭院里坐了会儿,夏念真那方他全然不在意,甚至是忘了有这么回事儿。本朝的夏丞相不是个好惹的人,夏念真也非善茬儿,黎子易这般无视她,只怕等会儿要闹出大动静。
果不其然,午饭刚过夏念真就领着一大干子丫头来了。黎子易不急也不慌,喝着温茶赏着景儿。“王爷真是好兴致,自顾与以秋在此喝茶赏景,可真真悠闲呐~”熟悉的声音,刺耳的声音,我忽地又想起了那一夜,不免心上生寒。
“以秋,久别重逢,别来无恙。”我一时惊慌忘了行礼,夏念真这一语颇有厉色,我忙起身行礼。黎子易一把拉住我,“他是玉仟,不是代以秋。”夏念真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原是凌家小公子啊,怪我眼拙没有认出来。”
“既然是凌家小公子,以后见着我这礼数就免了罢。”这语气阴阳怪气,不晓得夏念真又在耍什么花样。不过片刻夏念真又道,“王爷,你为何不把凌公子带回王府?这别院许久都不住人,丫头下人又不怎么熟礼熟规,且凌公子体弱病又多,若是哪个下人一个不留神没伺候好,那就不好了。”
“只要你留神,万事皆好。”黎子易故意上前拉我,我埋着脑袋不晓得夏念真是何颜色,不过想来也应该没有好脸色。黎子易又道,“想看的都看到了,不想看的也看到了,早些回府去吧。”
“王爷,此番念真怕是不能顺你的意了。你我夫妻数载,时至今日都未添个一儿半女,皇后娘娘很是担忧。前日皇后娘娘拿了令牌叫我来找你,命我今年定要给府中添喜呢。”一山更比一山高,夏念真自个儿压不住黎子易竟然把皇后都搬出来了。黎子易哼了一声,拉着我就走了。
夏念真在别院住下后黎子易看我看得更紧了,寸步不离,汤药饭食等皆要经手一遍。虽然日日都能见到代以安,但仍然无法与他说上一句话,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折磨。
转眼间又到立夏,退了春衣换上夏衣我觉得身轻无比,好似挣脱了缚身的镣铐,然,我并未获得自由。这金丝笼甚好,有花有草有吃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多日未见夏念真,今日阳光甚好,不想却在后花园碰上她了。一袭艳裙十分光鲜亮丽,这后花园里的花朵比之都要逊色几分。
黎子易进宫去了,只有文澜和两个家仆候在身旁。我不想同她纠缠,告礼预备离去时夏念真幽幽道,“多日不见,近来凌公子的身子可好?”我十分客气应道,“多谢王妃关怀,并无不妥。”
“当初凌公子一走就是三年,不……”文澜突然发声,阻断了夏念真,“王妃,凌公子大病初愈,代大夫和王爷都叮嘱过凌公子不能站太久,眼下公子已吹了半个时辰的风,需得回房卧床了。”
夏念真满脸笑容,悠悠走到文澜身前,兀地一甩手,耳光声极响。我惊地回头看,文澜脸颊上已经多出五根手指印,“代以安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黎子易是王爷,我夏念真是王妃,他是主子,我亦是主子!”夏念真怒不可遏,文澜仍旧面无波澜。
第40章 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我见夏念真动手欲再打,忙道:“王妃息怒,文澜刚才只是太过紧张没有将话中意思表达清楚,王妃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主内无差,王爷英明神武主外无误。两位皆是主子,凌丹与文澜但凭差遣。”这是我第二次违背良心说这般恶心的话,只不过这一次不比上次难受。谎言说着说着就成真了,良心昧着昧着就习惯了。
“我可不敢差遣凌公子,虽说你是叛臣之后,到底还是王爷的侍读。打狗还得看主人,纵使不看你凌家,我还得卖王爷一个面子不是?”夏念真退坐到一旁,伸手扶额,叹了声,“芊罗,我这身子突然就不舒服了,去把代以安找来。”
“凌公子身子弱就快些回屋休息,莫要吹坏了。”夏念真话语凄凄,倒真是显得一副好心态。此番她拖出了以安,叫我如何能走,我故作镇定道,“不打紧,我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快到代大夫为我号脉的时辰了。想着来这来了,我就等到代大夫为王妃诊治完再请他一并为了号和脉,如此就可省去许多麻烦。”
“凌公子真是个体贴又周到的人儿啊。”此语尽是嘲讽,夏念真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捡了盘中一个果子削起皮来。“凌公子这三年去了些什么地方?都有些什么见闻,可否讲与我听一听?”
“未曾去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见闻,只是待在万州闲养而已。”夏念真手中那把匕首锋利得紧,刀子轻轻一碰,果皮就自行脱落。夏念真削完果皮削了一块果肉与我,我接过道了声谢。
“回想原来凌公子也是俊郎之人,不知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落得如今这副相貌。”我捏紧了衣角,夏念真这话真是恶心至极,我半晌不作声,她又道,“凌潜西叛乱既死,你又是凌家唯一的血脉,这延续香火之事就落到了你的头上。现如今这相貌虽是差了点,但是只要有一定的家业,妻妾自是不愁。凌公子可放心,你是王爷的侍读,这家业我自是不会亏待你,待你遇上良人,我自会替你安排。”
当头棒喝,夏念真那夜之语又在我耳畔回响,不由地恨上心头。远远瞧见芊罗领着代以安来了,以安分别朝我和夏念真告礼,又问道。“王妃何处不适?”
“说来也奇怪,我这两天看着眼前的人啊,景啊,总是不舒服,眼睛疼得厉害,心里又闷得慌,我浑身都不舒坦。代以安,这可如何是好?”夏念真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目光落在我身上,指桑骂槐怕就是她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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