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抹了把脸上的水,才睁开眼睛,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如何狼狈,他站起身对九娘一笑,道:“多谢九娘。”
九娘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一次我会帮你把王蛊取回,不会告诉七哥,但蛊王对你、对南疆的重要性你自己知道,这种事,绝不能再出现下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只能重走一遍万蛊池。”
南玉乖乖点了头,说道:“我知道了。”
九娘戳了下他额头,道:“还不快回去,成天就知道跟我装可怜,怎么不见你对七哥撒娇!”
当然是因为九娘你素来心软。
南玉在心里默默说道,不敢反驳,额头上被戳了个红印,被九娘赶回营地换衣服擦头发去了。
在南疆,地位最高的不是人,而是蛊,巫祝们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只能以自己所供养的蛊神的排行相互称呼。南疆一共有十二位蛊神,传说他们将自己的分·身降临在南疆的十二只王蛊身上,代替神灵保佑南疆福泽绵延,能将王蛊从沉睡中唤醒,得到王蛊承认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南疆的主人。现在的南疆只有三人身负王蛊,就是七哥,九娘,和南玉自己。
其中七哥年纪最长,为巫殿之主,也是整片南疆的王。
南玉想到这些,无声地叹了口气,作为十一,他确实……已经与中原再无关系了。
明月楼一行人越接近海岸,顾凉月就越谨慎,每隔一里就会派人前去探路,时常改变已经定好的前进路线。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没那么容易回到曜国。这一路走来虽然还算是平安无事,可是燕国河流虽多,适合走船的入海口却并没有多少,也就是说,这一路的太平,就要到头了。
婉娘虽然在路上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带江舍绕了些远路,但二人轻功行得极快,在当日傍晚时,婉娘便已经回到了她的主子身边,也就是说,江舍见到了严峰。
江舍和严峰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是神情沉重。
张光明现在也在这架马车的车厢里,顾凉月把他请来鉴定江舍的船图真假。此外,红雀与婉娘一左一右跪坐在顾凉月身后。
顾凉月道:“江少现在可以把船图拿出来了吗?”
江舍下意识看了严峰一眼,严峰却闭目没有看他,他只好收回目光看向月涟漪,迟疑片刻,才道:“可以。”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拿出一物向桌上一丢,却是一个姑娘家常用的香球,他说道,“你们自己解开看吧。”
顾凉月未动,婉娘上前拿起香球,轻轻掰开香球顶部的机关,香球果然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纸卷,展开后,正是半张船图。婉娘将这半张船图递给了张光明,张光明小心翼翼接过后进行查看,越看眉头越紧。
顾凉月问道:“张先生,可是船图有异?”
张光明摇了摇头道:“船图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我需要时间验算,即使得到了整张船图,一叶老人的船也没这么好造出来。还请容我先行告退。”
顾凉月道:“先生请便,我就不亲送了。”
“不过几步路,平波过于客气了。”张光明对顾凉月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径自撩开车帘,跳下马车,回去自己的马车上。原本江舍上车后出了严峰,看得最多的就是他,可是他从上车到下车,没和江舍对视一眼。江舍回想起从前与张家两兄弟同游秦淮的时候,觉得真是恍如隔世。
“江少。”顾凉月凉凉唤了一声。
“嗯?”江舍回过神来,看见顾凉月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立马就没了好脸色,问道,“干什么?”
顾凉月一挑眉,道:“这可是我的马车,我的车队,就是你江少坐着的,也是我的垫子,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你待在这里要干什么吗?”
江舍瞥了一眼严峰,才看向顾凉月道:“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可以带我表哥走了吗?”
顾凉月道:“江少想走,我们不会拦,只是远山必须要留下来,否则我如何确认你不会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八方衙?马上就要入海了,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江舍道:“我表哥在哪,我就在哪,再说本少爷可是千里迢迢特意给你们把船图送过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楼主却要赶我走,难道这就是明月楼的待客之道?”
顾凉月笑了笑,道:“既然江少愿意留下来,我明月楼自是求之不得,只怕江少心口不一,嘴上说着要留下,心中却在暗暗思虑如何带人离开。我就跟江少说开了吧,远山身上被我下了毒,只有我手里才有解药。”
江舍面色一变,拍桌而起,指着顾凉月骂到:“交出解药!”他话音未落,手中折扇已经猛地向顾凉月身周大穴点去,他倒不指望凭借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能制住明月楼楼主,只是试图近身,看看是否能把解药摸出来。
只是江舍还没碰到顾凉月,婉娘已经从旁一剑刺出,剑尖直直指向江舍咽喉,刺出一粒殷红血珠,强迫江舍停下了动作。
江舍和婉娘对视一眼,僵持片刻后,江舍坐回原位,婉娘才收剑入鞘。
在明月楼车队前方十里处,九娘和南玉一同站在山头。
九娘问道:“十一,你确认明月楼不会再改道?”
南玉答道:“今夜已是最后时候。燕国未开海市,适合走船的入海口只有那么几个,而在南方,更是只有我们守住的这一个。月涟漪不会猜不到我们会在入海口设下埋伏,那么与其拖延时间,不如走最快的那一条路。他到现在还没改向,就说明我的猜测没错。”
九娘看向山下来路,不再问话。二人一时沉默,只有山风在月色下呼啸而过,泠泠月光落在树枝上,在裸露的山石上投下交织的影子,随着风声簌簌抖动。即使是在这样的夜里,九娘仍然穿得极少,镶着金片的红色舞衣领口开得极低,只堪堪兜住一对丰满胸乳,她腰又极细,但并不似杨柳纤弱,而是每一根肌肉线条下都暗含爆发力,风吹起她波浪般的漆黑卷发和火焰般的裙摆,露出她裸露的大片后背和劲瘦有力的长腿。这女人美艳得像是被火焰灼烧得滚烫的赤红刀锋,看一眼就觉得要被那嚣张的美丽灼伤,可当她神情沉静地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弯刀,浑身肌肉绷紧时,却又无人有胆错认,心知这是一位必须慎重对待的对手。
山风夜寒,南玉站在九娘旁边,他体弱,可不比九娘潇洒,浑身上下裹得严实。他看向来路,摁住自己胸口,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因为在命蛊的接近而发烫,他说道:“来了。”
在目力可及的尽头,一列车队渐渐走近,九娘握住南玉在微微发颤的手,道:“再等等。”说完便拉着南玉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林中,抱住南玉向上一掠,隐藏在树林之间。刚刚藏好,便见有人向这处山峰行来,检查是否有埋伏。只是那人还没搜到九娘和南玉藏身的地方,在半路上便被其他埋伏之人射出的暗器击中,像只折翅的鸟一般落了下来,尸体被拖入草丛中掩住。
在明月楼的车队中,严峰感到心口的位置微微发烫,睁开了眼。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远远不够他手腕和脚腕的伤恢复到能行动自如的地步,但也已经好过戴着镣铐时完全不能行动了。婉娘和红雀都去了车队前方护行,只剩顾凉月、江舍和严峰三人坐在马车之内。
严峰一睁眼,另外二人便注意到了,只是顾凉月并不在意,江舍惊喜地喊了声:“表哥!”
严峰对江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江舍制不住顾凉月,现在的他也不行。
顾凉月微微一笑,翻过一页手上的书。
此时,车队正行到山崖之下。
严衡吹哨为号,一时数不清披着伪装的身影在夜色里如蝙蝠般从自已的藏身地跃出,扑向车队,安静,迅猛,而危险。
这一次,轮到八方衙精锐倾巢而出了。
九娘带着南玉同时飞掠而下,几个起落就已经落到了车队正中,她松开南玉,说道:“快找!”
南玉径直向严峰所在的马车跑去,同时掏出蛊笛,放在唇边吹响,清亮笛声在夜色下远远传开,韵律却像是飘忽的鬼魅。山坡上,草丛中,所有人类曾经遇见过毒虫蛇蚁的地方,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响起,逐渐汇聚成潮。九娘护在南玉身边,她刀光极快,出鞘必要见血。即使所有明月楼之人都知道这怪象是因谁而起,却无人可以靠近罪魁祸首。
第二十六章 谁人与同归?
八方衙人手与明月楼的人手战作一团,婉娘与红雀注意到了车队正中的乱象,飞掠过来,婉娘拦住了九娘,红雀……不,应该说是红樱拦住了南玉。
红樱站在南玉面前,唤道:“止步吧,南少。”
南玉道:“红樱,让开,你知道自己拦不住我。”
红樱面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南玉,确认南玉是真地认出了自己后,惨笑道:“小少爷,你不问问我的脸是怎么回事吗?不是易容,也不是人皮面具,是我自己给自己换了一张脸。因为我不想让你认出来,知道你的红樱姐也会害你,可你还是知道了。”
南玉面无表情,道:“你连名字都没变过,我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再说一遍,让开!”他肩上不知何时趴了一只金色蛊虫,蜈蚣身,蜻蜓翅,口器尖锐,此时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翘起尾部颤动着发出嗡嗡声,做出了攻击前的预备姿态,看上去十分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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