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没有。
金铃儿以前觉得他厉害,只身一人奔波而来,不是有着热切一股心愿常人受不起那个苦,可转瞬今日又想了明白所凭不过执拗二字。
很难说清,阿雪的眉宇常有阴郁,或是笑来沾染上的明朗,但很能看清楚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他眉间蹙着的是疑惑,不确定,以及躲闪,溺弱的神色。
这样的人本不该多招人喜爱,多走近了便看不上了,但陆照阳喜爱他,金铃儿也没有理由讨厌他,起初以为是乖巧柔顺,但后来想了,想来阿雪这样的人不该有坚定这一词,可有时金铃儿觉得阿雪是这样的人。
她并未对此说些指手画脚的话,却心里暗想陆照阳应多活些年岁,伤了残了也无事。
除了这桩事,还有件事,是那日的商客带来的,确实有阿雪口中村子的消息,但却并非是好消息,大约知晓这地方对阿雪有些意味,话也是支支吾吾不愿说全。
是被金铃儿催了好多次,说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管它好的还是坏的,难道还能听了一命呜呼了不成?
商客便只好全盘说了,说起江南的疫病,死掉的病猪随着河水而下,被下游的村民捡到,不知是饿坏了还是贪小便宜,平白得了肉,因此一个村子的人都分食了,吃了瘟猪,自然差不多都死光了,本来这快灭村的情况该是要立马上报,不想命下的却是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便是还活着的也白白烧死在里头,有幸逃了出来了没了家,没了田便成了流民,为了活命,要逃去别处,其中一处闹得最大的便与阳城长公主有关。
据说这长公主为了一己私欲,圈地建府,强征了地,还将良民便做她的家奴般,要为她开荒建地,逃了便死,外头的进不来,里头的也出不去,整日的劳作,人不够便从镇上抓,一开始是十八岁起的青壮年,后来便减至十六,十五,十四,再是十二。
有句话不知真假,说有人向阳城长公主请命,说十二的还太小,是个孩子,承受不住,对公主名声也不好。
谁知阳城长公主对此毫不在意,冷笑道听闻这民间的孩子早当家,怎么没人要为这些早当家的孩子请命?偏我说了十二岁起,你们便坐不住了?我小时那些兄长十二岁便已经玩死人了,如何民间的便不成了?
如此一句话,凡是年满十二者皆要登记在册,一个也逃不掉。
那些流民来了,不知这里头情况,以为是这县长先头得知,不让他们进,便在城外闹起来,阳城长公主并非善茬,知晓这些人身上兴许还有不少脏病,因此便下令,将城外闹事者,不论身份,一律格杀勿论。
商客说及此不寒而栗,只道不过是长公主,却敢行这般丧心病狂之事,也不怕来生报应。
阿雪追问,可知东娘子,刘哥等人生死,商客苦笑,回道:“这城都封了,我们不过是过路者,一时得知的事,再是详细要问,咱们如何得知?况且这长公主残暴不仁,想必她带来的手下也是如此,贸然打听只怕也和那些人一般,成了刀下冤魂了。”
商客皱着眉说我们哪敢啊,能有口饭,挣些钱,其余的哪里管得来。
阿雪白着脸,过会点头,虚弱地笑笑。
金铃儿瞪了一眼商客,商客苦着脸,心里头为难,好心劝阿雪既来了这便是天生命好,别去趟这浑水,还说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还是顾好自个是为上策。
商客自顾自说着好建议,不料说着说着,抬头一见,阿雪竟无声掉了眼泪下来,想来他自个也觉察不到,经人提醒,低头胡乱擦了脸,笑道:“叫你们笑话了。”
金铃儿打着圆场,道平白地说起这些晦气的事,还不如吃酒吃菜来得松快!
商客一听吃酒,方才还沉重的心情一下雀跃起来,说道好几日不曾吃你家的酒了,今日不好好吃上几两,都对不起肚中的酒虫了!
这日歇下,阿雪翻来覆去,闭上眼纷杂心思涌上来,认了般想阳城手段如此凌厉,当时神女一事多少人心中阴影,想必刘哥,陈郎君等适龄郎君定是逃不过魔爪,还有东娘子,邹家等人,不知死了还是活着,若是活着便是一天天的煎熬,若是死了却又极为不甘心。
他也不甘心,他遇到的都是些好人,既是好人又为何要受这般的苦?而阳城这般的人却手握权势,呼风唤雨兴风作浪?
阿雪想了一夜也不曾明白半分,更有自大时不时有了戒备,陆照阳便再没回过信来,军营那更是一点消息都未透露,第二日身上说不大好,酸涩绵软,恹恹了一整日。
金铃儿望他这般就摇头,说他是要害相思病了,威胁他再这般便不要他在这帮忙了。
阿雪露出难过的神情,金铃儿硬着心肠,阿雪向她道歉,金铃儿叹口气道:“我也帮不了你,我不讨厌你,但你这般以后谁放心给你活呢?依我看,你简直是魔怔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阿雪抿唇,有些无地自容,他确实因着村子以及陆照阳的事分了神,谁也睡不好,这几日犯的错比初来的时候还要多,金铃儿对他诸多包容,忍至今日已是好脾性。
“是我不该这般,娘子该罚的便罚罢。”
“既如此我扣你半月的月钱你服不服?”
阿雪点头,说服。此后他果真没再唉声叹气,活也比往常干得利索,只是夜晚一人在家便有些寂寞,白日忍着的便在没人的夜晚宣泄出来,有时是发呆,有时自顾自就流了泪,他对着月亮日日祈祷上头的神仙保佑村子里的人平安,千万熬过长公主的折磨,又对着陆照阳的书信排遣与日俱增的思念,有时思念轻些,晚上能睡好些,有时重了,只能睡上一更天。
渐渐天气热了,心思也随着流淌,到底去了一些苦,晚上一个人也习惯了,便是偶尔想来心口会泛酸,眼泪却掉不下来。
村子的事他很少去想,陆照阳不来信,他便写上好多,最难过寂寞的时候只能写上一句,后来两三句,四五句,渐渐成了一张的字句,铺满了他的念想。
有些事他说不清,要给陆照阳形容个东西,这会读书不多的弊端便暴露出来,抓耳挠腮想,想出了画东西这招,亏他想出,画了一张跟吃墨一样,后来墨少了,他不敢多用,便将这叠信送了出去。
又等了一日,终于早晨时候收到了陆照阳一句话——等我回来。
阿雪反复凝神盯了好久,仰在床上,将这句话贴在心口处,过会一跃而起,开始数着日子。
陆照阳是在第三日清晨回来的,那会阿雪因这句定心丸般的话,还沉在睡梦中,并不住心心念念的人已经踏进了屋子,就坐在床边,小心看着被窝里的人,露出粉热的耳尖,是睡熟了才有的安恬姿态。
陆照阳看了心中暖意翻涌,亏欠阿雪,叫他白等了这些时日,便坐足了一个时辰,只看着这小蠢蛋睡得魂里梦里。
阿雪睡醒,先是被这突兀的人影吓了叫起来,被扑倒在床,扑腾几下才看清是陆照阳。
“你吓我!”
陆照阳敷衍着点头,不顾刚晨起,未洗面的尴尬境况,咬住阿雪的唇,吃出一张软红出来。
阿雪高兴坏了,张着红嘴,上看下看,陆照阳将他抱在腿上,让他看得更为清楚。
他细细描摹陆照阳的脸,摸摸上面的略显粗糙的肌肤,脸上一双沉沉的眼瞳,好看的鼻子,鼻子下是嘴唇,唇瓣不薄也不厚,适中得恰好,阿雪戳了好久那软软的唇肉。
他痴迷地看着陆照阳,陆照阳也盯着他目光中的虔诚,由他在自个脸上放肆,摸够了再埋进怀里。
陆照阳摸摸他凉凉的脚心,不让他再抱了,赶了人去梳洗,阿雪急急忙忙跳下`身,去井旁打水。
洗脸的时候陆照阳也蹲在他旁,看他被冰冷的井水镇得红红的面颊,湿布下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黏上来。
梳头的时候,陆照阳拿出镜子,一看镜子阿雪害羞得不敢看,陆照阳问他为什么不看。
阿雪支吾回答不上来,只说这是我送给你的,不好意思。
陆照阳笑着道:“这不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阿雪脸更红了,陆照阳在他身后,圈住他的肩膀,叫抬头,阿雪听话抬头,撞进这面镜子里另一个阿雪。
春情容貌,乍一见了清楚,阿雪怎么也不肯看,忙扣倒不言语。
陆照阳却说好看,阿雪摇头说他尽讲些傻话。
他曾在小水潭里见到过饱受摧残的容貌,他肌肤苍白,唇色也不明显,身子也瘦,吹吹就到了,唯有一双眼睛尚可,却总是含着说不出的郁郁,见多了并不能叫人舒服。
打那后阿雪便不太愿意见水里的倒影了,想来唯一好的只剩下一段身子尚能入人眼,别的却是再也拿不出来的。
阿雪不愿叫陆照阳多想,瞧出消沉来,转头便问他最近那些事可受伤了没有,陆照阳先是顿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无事,其余的也不多说。
问完了阿雪也不知再说什么好,低着头不看人。
陆照阳盯着他的后劲,随后俯身,叼住上头一块软肉,吮嘬出一块胭脂,阿雪反应不过来,咽下一口微弱细叫,又被转了身,扣在怀中被扒下肩头衣裳,露出白白的肩,咬出了一个印子,咬完了,陆照阳拿起镜子,镜子里白肉上红痕,跳动出来,阿雪瞪着镜中孟浪一块,急着撇过头,埋在陆照阳肩窝上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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