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像有大碍,宋煦就先打发原山出去弄床了,他与小春围着这个自我介绍叫“常弥”的小孩团团转。
原因无他……小常弥真的太好玩了。
“你为什么要管我们要馒头啊?”
“因为我饿了。”
“那你吃了我们的粥,怎么报答我们呢?”
“帮你们数钱。”
“我们自己也会数钱!”
“我数得又快又好。”
“好吧,那我考考你,我买了八袋精米,每袋二十文,旁边这个小春哥哥买了三袋糙米,每袋十三文,一共花了多少文?”
“一百九十九文。”
宋煦挑了挑眉。
三位数的加减乘除,纯心算,不是四五岁小孩应该会的。如果他没记错,在现代,这起码要到小学三四年级才开始学。
如果不是意外的话,眼前这个肤色雪白的可爱孩子,确实是个数学天才,看来数钱数得好的说法是真的。
他有心逗逗小家伙,又接着问道:“我买了八袋精米,小春买了三袋糙米,回家以后我们把米倒在了一个大袋子里,现在家里有几袋米?”
小常弥终于愣了一下。
“……十一袋。”
“错,都倒进去了不是只剩一袋了嘛哈哈哈哈!”
小春:“…………”
他心疼地看着茫然的常弥,决定单方面讨厌煦哥一分钟。
常弥倒是迅速反应过来了,一直板着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羞愤的表情。
“刚才是我没想对,你再来。”
“……好啊,树上有七只麻雀,被我用弹弓打死一只,还剩几只?”
常弥想了想,怎么算都是六,犹豫道:“……六只?”
“又错啦!我弹弓都打过去了其他的鸟不都飞走了嘛!”
常弥:“…………”
好气啊。
宋煦看他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小小一个人,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我出的都是些坏问题,你是很厉害的,数数厉害。”
“是的,你们要我数吗,或者我明天还能来数吗?”说到这儿,他突然一愣,转头哒哒哒地跑到外面的柿子树那儿。
“我之前在墙那边睡觉的!”他大惊,敢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乾坤大挪移是多么的神奇:“你们会法术吗!?”
就算是个数学神童,其他方面也不过就是个四五岁的小孩,说话这么利索已经是远超同龄人的聪明了,此刻露出些天真的情态,竟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但他不得不戳破小孩的幻想:“不是,是用梯子。”他指了指架在墙角的木梯,常弥看到,又哒哒哒地跑过去看梯子。
他没见过梯子,不知道这样东西可以帮助人们翻越高墙,此刻见到了,并不觉得它比之法术差在哪里——都是神奇的道具,能做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你们能把它借给我三天吗,我给你们数钱,不用给我馒头。”常弥认真地说。
小春担心道:“你是要回隔壁吗?你家人是不管你吗?竟饿着这么小的孩子……饿坏了怎么办?”
常弥于是把自己的身世大概说了一下。
他条理清晰,语句分明,宋煦和小春听明白后,担忧地对视一眼。
小春道:“有没有下人来检查你在不在院子里?如果发现你不在,会受罚吗?”
常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以前没有来过。”
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他们还不是官,确实没有直接上门替娃娃出头的道理。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先把常弥从梯子那儿送过去,等到晚上熄灯后若没有人来,再把小孩接过来睡觉。
毕竟宋煦刚刚在那个废园大致走了一圈,真是连山中破庙都不如,草甸子都没有一张。就算是大夏天,也不能这样虐待孩子吧?
说定后,宋煦与小春合力又翻了一次墙。常弥回到那边,仍然呆在墙边上拔草玩儿。小春心神不宁,时不时就要去那边敲敲墙,跟常弥说两句话。
到了晚上,原山终于买到了新床板,几个工匠合力将木床抬到他们院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又往窝房里搬。
“跟牙行扯皮的事情过几天再说吧,天天把床铺软点儿,常弥晚上会来睡。”
“跟你们睡?”江天天惊奇地看向宋煦:“你们舍得睡觉的时候在中间放个娃娃?”
小春不好意思了,转头进了灶房,宋煦很是得意:“没办法,谁让夫郎喜欢呢?”
工匠们放好床结了账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却撞了个人。
来人风风火火喊道:“宋兄!您的信!”
那是庆州府城汇通商行的人,之前曾承蒙他们招待了几日。因为再往北商行便没有据点,临走时宋煦就交代了,若是有他们的信件,到了永城后问最大的牙行便能得知他的住处。
谁知道这才搬来第一天,就收到了信。
宋煦留那信使吃饭,对方忙道不敢地溜了,江天天与小春还在灶房忙,宋煦便先看起信来。
这是莫世安写来的信,第一行就是一句惊雷。
“宋老弟,展信佳。钱小雨殁了。”
小雨死了!?
这死亡太过接近,尽管宋煦理智上知道他是个坏人,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心平气和。
是钦差到了以后彻查了钱家,一同杀了吗?但莫大哥会就这么随他去吗?
原山不认识字,他看宋煦神情有异,默默退开些,留给了他一个人消化的空间。
莫世安在信后,简略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年初他们走了以后,袁县令因恩师到来,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他将钱家所有人,连同自己的小妾一起送进了监牢,而钱家的财产,则有一半进了他自己和老师的腰包。
春阳县短暂的繁荣了一段时间,乍一看花团锦簇,实际每个有点钱的店主都被县令私底下约谈。交钱的交钱,闭嘴的闭嘴,力求钦差来时,看到漂漂亮亮的,没有瑕疵的春阳县。
远在隔壁镇子的彩秀,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竟不顾自己重新开始的生活,决定回来将县令与钱家勾结的事情告向钦差。
袁县令本以为搞定了一切,举行宴会时,却被彩秀捉空档闯入。彩秀在挣扎中受了重伤,但也撕破了华丽的假象。
钦差震怒,彻查了春阳县的情况。钱家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但袁县令的罪还有商榷的余地。就在这时,钱小雨站了出来。
信中写道:“小雨不是个好孩子。我违背自己的道德将他留下,本以为还有纠正的余地,谁知春天时他得了痨病,命不久矣。我带他在附近转了转,他白天日渐开朗,夜里却不能寐,噩梦缠身,日渐衰弱。”
“后来走不动了,我们回到了春阳县。小雨得知钦差已经到来,而彩秀出来状告了钱家种种恶行,他深受震动。第二日,他便执意要面见钦差,将袁茂临种种罪证合盘托出,最终协助了钦差定罪。袁茂临和他的恩师将被押往京城。”
“小雨是罪人,即便检举了袁茂临,自己也下了狱。他身体已经很不好,当天夜里就去了。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有些难过。”
“宋老弟,这段时日我心中郁郁,有些事想不通,很是丧气,便欲向北一游,赴你我他日之约。如若恰好在庆州停留,便让府城商行的人给我递信。想念老弟与弟媳的手艺。”
后面还有几张信纸,写了庆州各个城的情况,永城也单独有一张。里头面面俱到地写了关外贸易的时间与注意事项,还有几大势力,各有怎样的特点之类,常家赫然也在其中。
宋煦心中酸涩,觉得莫大哥可能是栽了。
哪怕养只小猫小狗,时间久了还有感情呢,即使对钱小雨没有深爱,但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好感,人死在眼前也难免难过。
宋煦不敢设身处地地想,只得把信纸收好,等晚上再告诉小春这件事。
他因这封信,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小春饭做得差不多之后便隔着墙问了小常弥那边的情况,小常弥说完全没有人来废园,而且他父亲是打算要饿他三天的,不用送饭仆人就更不会来了。
小春想,他就把人接过来怎么了?如果真的暴露了,就说邀请小少爷来做客!那常家难不成还能去官府告他拐卖小孩吗?
心中想定,小春便肆无忌惮地把常弥带了过来,一桌菜摆好,久违的小春的手艺。
别说小常弥了,原山也吃得停不下来。宋煦一手教出小春,但小春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宋煦夹了块糖醋里脊,一口咬下去,香脆酥皮里头是四溢的肉汁,好吃得他回过神,直接把钱小雨抛到了脑后,反而跟小常弥抢起菜来。
逗常弥玩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常弥长得可爱,脑子聪明,平时板着小脸儿,一生气却极鲜活,是个特别合他和小春眼缘的孩子。
宋煦在听说他的身世以后,就隐约有了个念头。此刻见小春这么喜欢他,那想法又加重了几分。
反正开关口还要一段时间,莫大哥也要来,不如在永城再多住些时日。
若有机会,把常弥带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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