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缸里没米,菜地里没菜,家里连只老鼠都找不到,总不能把自己饿死把新老婆送给别人吧?
宋煦在厨房一阵折腾,最后从灶台边的小破竹篮里摸出一个鸡蛋。
他举着鸡蛋发起了呆,却听一阵邪风吹过,头顶漏下丝丝缕缕的阳光……农家小屋,清新空气,光影和谐,好一副画中美景。
……嗯?阳光?
宋煦一抬头,脑中背起《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他急慌慌地跑出门,远远一看,果然是一整片茅草屋顶。
悠然田居果然只有有钱人才能真正“悠然”,普通人只能拍拍土味视频,发愁油盐酱醋,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宋煦摸遍全家,也只在自己身上摸出十几个铜板。想着晚上再叫起小夫郎问问家里的财产状况,便背起背篓拿了把小镰刀,先去村周围熟悉一下环境。
***
大石村主要由宋姓和李姓组成,两家的祠堂修在村子的南北两端。
村东头是往县城去的方向,人来人往比较热闹。路口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大约有半人高,能容下五六十人站立,像个天然的演讲台。
大石旁有一颗与之相配的大槐树,天气好的时候,不少婆婆媳妇儿喜欢在这里谈论家长里短,也是农家一景。
宋煦远远瞧见那群人,悄悄凑近听了两耳朵八卦,没一会儿就转头溜了。
他若有所思地往村西边的后山去,大概梳理了一下刚才听到的八卦。
这位宋煦,虽说满村的亲戚,但单就他那一支来说,实在人丁不丰。
他父亲爷爷三代单传,爷爷倒是有不少叔伯兄弟,但亲缘关系远了也是事实。
宋煦父亲去得早,母亲身体也不好。
宋煦娘怕孩子传不下后代,十四岁那年就给他娶了个媳妇儿。
虽说农家嫁娶早,但一般十四岁开始相看,真正成亲还是太早了。人小,性格没有定型,加上青春叛逆期之类,宋煦对老娘做主娶来的双儿很是不满意。
春迎夏是隔壁平山村的小双儿,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是个典型的小可怜。
他长得一般,性格冷淡不讨喜,舅舅全家早厌了他,就等着把他嫁出去,换点彩礼补贴家里。
于是双方这么一打听,春迎夏都成了宋煦的媳妇儿。
他们家里头的事外人无从知晓,从这些人口中,只隐约得出个“宋煦人精明,但那小春也不是个安分的,不然怎么总隔三差五的传些不搭对的流言”的印象。
至于今天的闹剧,则是座谈会的重点。
据说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宋煦家传出了挺大的响动,哭嚎怒骂传了老远。
附近村人天一亮纷纷聚过去看热闹,就见宋煦站在柴房前大骂,而里头则是他自己的媳妇儿小春和昨天第一次来村里卖些小玩意儿的货郎。
“你这不要脸的无赖,昨儿与我称兄道弟,要借住我家,敢情是为了来睡我的媳妇儿!?我好心收留你,你就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有个小娘子很有点演艺天赋,学那场面学得格外神气,逗得周围一圈人哈哈大笑,还直夸赞特别像。
虽然嘴上骂着货郎,但可半点没耽误那位宋煦打媳妇儿。
闹到后来他把媳妇儿拖到祠堂,请来了村长,说要把媳妇儿休掉。而此时,那货郎人早已趁乱没了影子。
这里头的猫腻,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宋煦在村里的人缘还不错,他会说会笑,人情往来也懂得。不像小春,不爱说话,嫁到大石村四年多了,却没几个说得上话的熟人。
这下,是非黑白还不凭宋煦一张嘴吗?
在牛婶站出来之前,村里人的看法普遍还是偏向宋煦的。
托他这么多年的长远铺垫,大家或多或少总有种“小春不安分”的印象。
但牛婶的话,如同溅入油锅的一盆水,一时间想象的翅膀在每个人的脑中扑扇,宋煦的形象顿时千变万化,如同六月的天一般让人捉摸不定。
虽然没有记忆,但宋煦还是在心里啐了“前宋煦”一口,真的缺德啊!
这人缺了大德,不就被老天收了吗?
想到房间里缩成一团睡得呼呼的小夫郎,宋煦一道山路走得心猿意马。
回过神来,已经爬到了山中一处平坡。
往下一望,小小村落掩映在山中,炊烟袅袅,美不胜收。
那一刻,宋煦突然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周围的一切都在缩小,坍缩成一颗颗小小的种子,而他自己,成了雾,成了风,成了一缕微尘,成了一点灵光。
世间万物抽出一条条线,以某种玄妙的节奏平铺开来,成为一张无边无际的纸。
它有声音,它有味道,它有神。
宋煦一度屏住了呼吸。
等回过神时,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挣脱了什么桎梏。
这顿悟一样的经历,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空间,什么异能,什么记忆或者知识,却仅仅给了他一道明确的认知——他彻底成了宋煦。
不用担心什么穿越来穿越去,不会再有这样的经历。
他就是宋煦,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过完普通的一生,然后回归尘土,成为天地间一粒小小的尘埃。
宋煦心如鼓擂。
他在山坡上,对着村庄深吸一口气:“啊————!”
挣脱了一切的自由的呐喊声,在山谷里回荡。
这动静,惊起了草丛里一窝野鸡。好好的一家几只鸡四散逃开,一转眼就已经相忘于江湖。
宋煦:“……”
他有一丁点懊恼,但狂奔回家告诉小春他以后都不会再变了的欲望抵过了一切,他来不及去寻找其他的野菜也猎物,大致翻找了一下,摸了三颗鸡蛋就向山下跑去。
等小春起来了,就跟他说宋煦以后一直都是我了。就算小春一时反应不过来,每天跟他讲一遍,讲一个星期一个月总能明白吧?
说实在的,宋煦还有点感谢村人不高级的审美呢。小春这么漂亮,怎么传言中竟然“长得一般”?
他一路步伐轻快地往家小跑,却在靠近时听到嘈杂的人声——
“不要,我不要!!”
小春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声音嘶哑却尖锐,三个字里有一个已经完全流成了气音,透着泣血般的恐惧。
宋煦脑袋一轰,拨开围观的人群快步挤进去,就看见他此生难忘的场景——
他的小夫郎,被人拽着头发和衣领往外拖,他的手死死地抠着院子里的木篱笆,指尖的鲜血沿着他挣扎的轨迹,从每一根木头上糊过去,越来越粘腻,越来越艳丽。
“放手!!——”宋煦目眦欲裂!
☆、第 3 章
春阳县,福临门茶楼,一位风尘仆仆的客商踏进门来。
店小二甩着布巾笑脸前迎:“这位客官,您要点啥?”
“一碗茶水,再来三张大饼。若是有方便的肉食,也包好送点来。”
“好嘞!”春阳县不大,少有人在茶楼点肉食,来往的客商便已经是大主顾了,小二登时眉开眼笑。
客商咬着饼子,见不是饭点儿店里没啥人,便向小二搭起话来。
“我第一次来这春阳县,没想到街上还挺热闹?”
“嗨,客官您见笑了!我们这儿啊,‘四边不靠’,可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呢!“
“也是,从云城到石城,大家伙儿都走南天镇。而上京城方向的人又多半会从江阴边上绕过去……你们春阳县呀,说起来往哪都去得,反过来说,往哪儿去都没必要非打这儿过。”客商喝了口茶,笑道,“但我瞧着,你们到底是与云城相近,刚一条街走来,赌坊青楼可不少啊,瞧着也都上档次!”
“嗨,”小二一脸无奈,“那整一条街,都是我们镇上著名的一霸——钱三狗开的!光那一代,就有三家赌馆,五座青楼。因为名气打出去了,还有附近云城和石城的有钱人来这儿销金呢……”
“这么有派头!?”
“是呀,钱三狗背靠我们春阳县衙,里里外外好几层亲,每年供上去的钱那几箱子都抬不住……他们虽然不干好事,经常强抢几个民女,打死几个还不上钱的赌棍什么的,但有靠山就是不一般,我们老百姓能奈他何呢?况且,春阳县做生意的,也多仰仗他们啊……”小二添了一碗茶,见又进来一位,便扯出个笑来,再次上前招呼。
客商垫了块饼下肚,便不再多打听,只听见拐弯的街边,一阵阵喧嚣热闹的大喊声——
“我压双!!”
“压单!二十五钱!!”
***
“住手!”宋煦只觉得心里像被一只手给攥紧了。眼里全是小夫郎那血肉模糊的指尖。
他冲上来一脚踹在来人的胸前,那人猝不及防往后倒仰,带倒了一片。
“小春,小春!”
小春依然在尖叫,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换了个怀抱,沉浸在极度的惊惧中,直到嗓子彻底发不出声音,他才渐渐听见周围不一样的响动。
“……宋,宋煦。”他一张脸上写满了恐惧和麻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把我卖给县东头的人市,不要去雪风苑,我不要去雪风苑…………人市,对,卖我去人市,我以后,我以后要是伺候主子得了赏钱,还统统给你,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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