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站在一旁为他布菜,忍不住笑了:“难得见到少爷这么用功,看来灯会的吸引力当真是很大呢。”
她哪里知道这纯粹是穆怀钦那首词的功劳,而时襄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两个时辰的念书时间仅仅只是偶然间达到的。
荨夏还想着适才时襄读书的场景,也跟着浅浅的笑了:“多半是这样,只不过以后还要多多如此才好。”
时襄手里剥着虾,对荨夏的话似是置若罔闻,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两人,笑道:“坐下一起吃啊,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按照规矩,丫鬟是该先伺候着主子用完饭再去小饭厅里吃饭的,不过时襄对下人极为宽容,和荨夏沉香的关系更是好,所以这层规矩于他们而言并不严格。
此刻听时襄这么说,两人也不忌讳,搬过旁边的凳子坐在下首,一起说笑着用完了这顿饭。
第6章 花灯节
余下的两日时襄自是没有在念书上花太多功夫,多半是在书桌上放两盘点心和一壶茶,这会儿看看这本书,过会儿翻翻那本词,等点心吃完了,茶也喝的差不多了,两个时辰也将过了。
沉香看桌前的人坐的端端正正的,解读文章的那双眼睛认真而柔和,可错开眼往下,看到桌上掉的那一片细碎的糕点渣子时还是转过脸偷偷笑了。
果然,她这个不爱念书的少爷是转不过性子来的。
十五那日,时襄醒的很早,晨光熹微之时他已悠悠转醒,在床上贪恋了半刻的温暖,荨夏和沉香都还未梳洗打扮,他便轻悄悄的自个儿穿衣束发,等丫鬟们推开门准备伺候,他正施施然往杯中倒茶。
荨夏端着早点进房,笑道:“少爷,你今儿起这么早做什么。”
时襄笑意盈盈,眼中一片清明:“昨晚歇息的早,自然就醒的早了。”
沉香往香炉中添上熏香,用手轻轻挥了两下,走过来帮荨夏摆放早点,眼角藏着笑却并不显露出来。
时襄随手端过一碗粳米粥,用余光看了一眼沉香,问:“你笑什么?”
“奴婢笑的是,少爷起的那样早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昨晚睡下的时辰较早。”
“其实......也没有差多少。”时襄笑的狡黠,他起的早可不是因了昨晚歇息的早么,只不过昨晚歇息的早也就是为了今天能起的早些而已。
出门的事是晋兰一早就应允的,因此也不用特意派人过去说一声。三人都有些迫不及待,草草用过早饭便出门了。
灯会热闹的时分在晚上,此刻的市集还不算热闹,携着清晨朦胧的静谧与诗意静立于这座小城。
沿着小路往前方走,在尽头处隐隐听到有笑语声,穿过一行青翠的垂柳,空旷的坡地上竟有人在放风筝,七八个小孩子手里各自拿着一个大大的风筝奔跑着,白净的小脸蛋儿笑意盎然。
时襄一下子来了兴致,同荨夏和沉香找到一个卖风筝的铺子,一人挑了一个自己中意的风筝,也加入了那群小孩子的玩闹之中。
荨夏和沉香自小入府,放风筝已是许久以前的记忆了,如今可以酣畅的玩一场,自然没有了拘束。缓缓放开卷着的长线,看准风势往前跑了几步,淡绿色的风筝便飞上了高空,悠然飘动着。
时襄不甘落后,走的离远了几步停在人较少的空地上,手上一松,脚下顺着逆风的方向狠命的往前跑,风筝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飞入空中,他却还未停下来。
空中各种样式的风筝悠悠扬扬的飘动着,却唯独时襄的风筝飞的最高,看上去尤为显眼。
“少爷,你好厉害啊。”沉香卷动着手上的细线,望着时襄的风筝感慨道。
荨夏也颇有几分艳羡,抬眼将自己的风筝拉低了一些,再往上一松,飞的倒也比之前高了些距离。
沉香眼睛一动,走到荨夏身边,趁她不注意便扯住了她的线,风筝在空中晃动着,眼看着要较沉香的飞的低了些。
“好啊,你竟敢使坏。”荨夏冷下眼看着沉香,唇边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沉香不等她有动作,拉扯着自己的风筝往时襄那边跑。
“少爷,荨夏要扯我的风筝呢。”
“你莫要胡说,明明是你先扯我的风筝。”
沉香躲在时襄身旁,朝荨夏吐了吐舌头。荨夏扬手欲打她,也顾不上风筝,两人笑着开始了一番追逐。
时襄仰着一张脸,眼看三人的风筝要缠在了一起,仓皇道:“你们离我远些,当心碰着我的风筝。”话音才落,两个淡绿颜色的风筝绕在一起,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时襄的墨色风筝上,一起缓缓飘落下来。
“好好的,你们也不在远一点的地方闹,我的风筝都掉下来了。”时襄惋惜的叹口气,再去看荨夏和沉香,两人丝毫没有愧疚之色,眉眼间反而含笑。
沉香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风筝,笑语嫣然:“少爷,你这么厉害,再放上去就是了。”
荨夏笑着点头,薄薄的风筝挡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秋水的眼眸。顿了顿,她问:“不然,我们三个来比赛吧?”
时襄兴致极好,几乎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不过要有惩罚才好玩......有了,午时吃饭的账单就由输了的人负责好了。”
荨夏对此惩罚并未提出异议,只是沉香闻言后蹙起了两道清秀的眉。三人之中偏偏她较弱一些,可荷包里就只孤零零的一点儿碎银子,哪里够用呢。
“少爷,我们换个惩罚吧。”无奈之际,她只得央求时襄。
荨夏一眼看出她的心思,笑着拿过她手中的风筝,悄声道:“哪里有人还没开始比就觉得自己要输的,万一是少爷输了呢。”
沉香疑狐的看着荨夏,虽并不相信她的话,奈何时襄已径自走过去了,也只得慢吞吞的跟上去。
三人各自选好合适的地点,徐徐拉动着那一卷长长的细线。跑的时候会彼此相撞也顾不上,满眼满心的都只有经由自个儿的手放上去的那只漂亮的风筝。
时襄时而看看自己的风筝,再看一眼荨夏和沉香的,眉宇之间慢慢染上笑意。
三个大大的风筝竞相角逐,那些小孩子看的有些痴了,自己手上的风筝也顾不得许多,都高高的仰着头去看比他们都飞的高的那几个风筝。最终仍是时襄赢得了这场比赛,他的风筝飞的最高最远,几乎就要看不见。而处于下方的是早早便不自信的沉香,她的风筝与荨夏相比略低一小段距离。
“你们欺负我,说了不比这个的。”沉香抿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是惹人心疼。
荨夏轻轻一笑,捏了捏她的脸,安慰道:“好啦,你的银两若是不够,到时我与你对半分摊便是了。”
那边时襄正细心的往回收着线,待他心满意足的往回走时才发现沉香的异样,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不开心了?”
沉香抬眸看了一眼围着她的两人,有些难为情的转过头,赌气道:“才没有呢,反正我的银子剩余不多,不够的话你们自己去补上。”
荨夏与时襄看着她愈渐加快步伐的身影,转过眼笑了笑,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
几人玩闹了半日,将近午时时分找了一家看上去很不错的酒楼,除却几道招牌菜之外还点了好些,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小二笑呵呵的,滑溜的嘴里念出一连串花式菜名,恨不得把整个酒楼都搬到桌上才算完。
荨夏闻了闻壶里的茶水,虽没有府里的好,也算得上清香馥郁。自己轻抿了一口,而后笑着给时襄倒了一杯。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酒足饭饱后都有些倦怠,不似来时那般匆匆,离开时倒还歇息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踏出门槛。
傍晚之际的小镇渐渐热闹起来了。摊主们扛着自己规模不大的摊子晃悠悠的走着,双唇一启开始对路上的行人吆喝,沧桑的脸上洋溢的笑容泛着暖意,这些年岁月在上面留下的刻痕仿佛一点点被抹平,只余年少时最让人心颤的那份悸动。
天色缓缓暗沉下去,到了晚间,白日里带着期待走过好几遍的那条宽阔长路完全透亮起来,带着迷人的色彩流进每个人的眼眸。
精致小巧的花灯烛火摇曳,错落有致的挂于细钩之上,浮动着的暖光相互交杂的闪烁,在每个人的脸上印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旖旎风光。灯火相映之时远处是细乐声喧,凤箫鸾管,袅袅余音触人心弦。
逛灯会的人男女老少无一不有,人人手上拿着一个玲珑剔透的花灯,嬉闹着相映成趣。时襄买了一个六角宫灯,荨夏和沉香则一人提了一个红色的纱灯。
“荨夏,你看。”
沉香停在一个已有些年纪的老婆婆面前,被她身前这些银盒引的移不开眼。老婆婆笑眯眯的,布满皱纹的手抚过这些小盒,道:“姑娘,这些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要不要看看?”
荨夏停下脚步,拿起一个描着花纹的小圆盒打开闻了闻,里面确实是上好的胭脂,颜色和香味儿都很纯正。荨夏一笑,问:“这个怎么卖?”
老婆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伸出三根手指:“不贵,一盒二十文。”
“二十文还不贵?”沉香惊呼,其实她也看出来了,这胭脂确实是值这个价的,只是她午时才把银子花出去了,现在哪里还有钱来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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