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嗯?”
“先替他稳定脉息要紧。”
“嗯。”遂迹梦川不再多言,专心为傅淮生疗伤。
一刻间过后,傅淮生终是稳定下来,神情却是万分颓丧痛苦,抬脚便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你如今虽已解毒,但内息薄弱易受损,双眼虽已复明,但功体仍未恢复,不过一两成而已,且为自己身体考虑,万莫冲动行事,辜负凛先生一片心血啊!”
闻言,傅淮生终是冷静下来,呆立原地,瞑了瞑眼,沉默半晌方道“之前在烟霞山,昏迷之际,朦胧间,我似乎听见他在与我告别,呵,他那样臭脾气的人,最是厌恶告别,可他...”
“那或许并非真实,只是你的幻觉罢了。”
“不,他信中所言陀罗蔓草的解药需有人服下半心草之根,再以此人心血入药,方可解毒,可是...我曾听他说过,半心草乃当年长生殿所培育之毒草,世间原是绝无此草才是,更何况半心草之解药,此毒绝非陀罗蔓草可比拟的...”傅淮生说罢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又颤抖着后退几步说道“他说...他原谅我了,希望自此以后,我能放下过往,好好的活下去...这种话...这种话...他...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这...他...他或是...真心这样认为的,只是希望你能抛却过往,活的舒心自在罢了,你...”叹了口气,迹梦川终是无法再继续说下去,想到凛枫却之前的行径,连哑伯和两名孩童都送走了,事情必然不单纯。但却怕加重傅淮生的疑虑,便并未再继续说下去。想来十方涉便是想到这点,才会有那般神情。他可能已经猜到凛枫却或许已经不复安好,方才怕打扰到替傅淮生疗伤才未多作言语吧。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说出那些话的人,他...必然是...不,我必须前往烟霞山一探究竟!”说罢,傅淮生便要离开。
“请稍安勿躁,你如今现况外出十分危险,若是再遇仇敌,可非辜负了凛先生一片心意,不如稍作休息,随后我们陪你一道前往烟霞山,如何?”
“这...好吧...”虽然心急如焚,脑子却仍是清醒的,尚能正确判断如何选择,遂不再固执。
次日一大早,天方破晓,傅淮生便随同迹梦川与十方涉一道快马加鞭赶往烟霞山。
☆、第 38 章
三人匆忙赶到烟霞山时,眼前情景却惊诧众人。
未及上山,青天白日,却见烟霞山整座山冒起袅袅白烟。数日前青翠苍松的山林,此刻竟变的生机不存,整座烟霞山几乎焚烧殆尽,看形式怕是早已燃烧数日。
“这...怎会如此?”见状,迹梦川不禁愕然。
傅淮生却不言不语,翻身下马,几步冲上烟尘中,全然不顾沾染一身的污秽。
见此情形,迹梦川两人亦紧随其后。
待的三人来到昔日竹篁居大门之处,入目所见,竟是一具焦黑的尸体静静地单手倚靠在石柱旁,周围皆是一片废墟。
“这...”见状,迹梦川惊讶不已,抬头看了看傅淮生,却见他静静地走向那具已无生机的尸体,扬了扬手却终是呆立原地,任由傅淮生而为。
傅淮生走到尸体前,呆愣许久,始终无所动作,也不说话,神情却是意外的平静淡漠。
山风陡起,吹拂着他的脸颊,他却仿佛失去了知觉。
许久沉默后,傅淮生终是俯身伸手开始查探那具焦黑的尸体。
片刻之后,傅淮生起身朝前行去,开始不停的在废墟中翻找探寻,未得痊愈的身躯一跌一撞蹒跚的在余火微燃的烟尘中逐渐变的狼狈不堪。
“你在找什么?”终于,迹梦川开口问道。
“为什么只有一具尸体,这不可能,他一定无事,这具尸体不可能是他...”傅淮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着头兀自呢喃。
“这...抱歉,其实,早在你还躺在竹篁居时,凛先生便让我们护送两名孩童与哑伯离开烟霞山去往一处隐秘之所安度此生。”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闻言,傅淮生诧然惊惧,转身愤怒的冲着迹梦川叫道。
见状十方涉有些不悦,正欲开口,却被迹梦川扬手制止。
“因为这也是凛先生的交托,虽然在此之前,他行事确有征兆,但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完成他的心愿与寄望,即便你痛恨他这种行为,甚至痛恨我,但你当明白他的心意,或许你是这世上,唯一最了解他,也最入得他心的人,不管他是生是死,你都应当为他振作已身,好好活下去。”
“住口!住口!住口啊!”闻言,傅淮生终是一反常态,近乎疯狂的朝迹梦川吼叫道,随即后退几步,跌跌撞撞的倒在那具焦黑的尸体旁。
“哎,算了,你好好静一静吧。”见状,迹梦川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我认为咱们有必要去山脚等他,他现在可是对你颇有怨念呢。”
“哎,好吧。”微微垂首叹了一口气,迹梦川看了眼颓然呆坐在尸体旁的傅淮生,转身便随十方涉往山脚行去。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傅淮生诧然一怔,蓦然抬首四下张望,却什么人也没有,只余耳畔风声依旧呼啸而过。
傅淮生转头看着身旁的尸体,眼神有些飘忽,仿佛自己仍在梦中,只要醒来,一切便都恢复如初。
忽然他瞥见尸体紧握的右手似乎有什么东西,傅淮生木讷的掰开焦黑的手掌,却赫然惊见掌心一只被烟熏的灰蒙蒙的翠色枫叶形玉佩。
“这...这是...不...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只玉佩,傅淮生见过,凛枫却十分珍爱,因为此乃他母亲的遗物,凛枫却与小妹一人各有一只,从未离身。
傅淮生颤抖的拿起那块玉佩,用衣袖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端详许久,终是再度颓丧的跌坐在侧。
“可恶!你以为我不会恨你吗?你以为我会希望你这这样做?不!你什么都明白!可你仍是这么做了!可恶!可恶啊!凛枫却!你这个蠢货!”傅淮生低声痛斥着,随即一拳一拳的朝身旁废墟重重击下,全然不顾逐渐鲜血淋漓的双手。
“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块玉佩又代表什么?”说罢,傅淮生颤颤巍巍的起身,环顾四周。
“我真是太糊涂了,即便他真的死了,完全没有必要放火烧房子,更自焚躯体以混淆视听,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我应当将计就计,配合他的计划才对!不应如此狂躁,失去理智...”说罢,傅淮生自嘲的笑了笑,便开始就地刨坑。
哪怕鲜血沁满周遭土壤,双手腥红一片,他亦仍未有停歇,只是坚持不懈的一下一下的徒手挖着墓坑。
终于,地坑完成,傅淮生将尸体轻轻埋入土中,随后寻来一块插入土中未被烧焦的木块作了墓碑,并就着指尖鲜血在上面颤抖着上,挚友凛枫却之墓,旁侧小字,傅淮生立。
而后,傅淮生朝此坟下跪叩首三拜。
“这是我欠你的,我会等你愿意再度见我的那一天...”说罢,傅淮生飒然起身,扬首踏步,一反颓丧之气,傲然如风的转身朝山下行去。
山脚下,迹梦川见到一脸平静的傅淮生缓缓行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抱歉,我...”
“无需抱歉,原本错的便不是你,你又何须道歉,方才是我一时冲动,言语过激,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真是抱歉。”
“这...”迹梦川见此状况,越发不解,转头看了看十方涉,却见他仍旧面无表情,漠不关心的模样。
“耽误你们多日,请随傅某回转不归岛,好让傅某为你们行酒饯别。”
“好吧,打扰了。”
“客气。”
说罢,三人便一路朝不归岛而去。
一路上,三人始终沉默不语,谁也没有多言一句。
早在岸边徘徊等候的傅青崖,见傅淮生终于归来,立刻上前迎接。
“你...你怎么弄的如此狼狈不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傅淮生一身污秽,傅青崖忍不住问道。
“我没事,请为我准备酒菜,我要为两位恩人饯别。”说罢,傅淮生转身朝迹梦川说道“请稍作休息,容傅某换回一身清明。”
“嗯。”
“请随我来。”说罢,傅青崖便领着两人朝内岛行去。
饭桌前,趁着傅淮生休整仪表的时间,傅青崖终是开口朝迹梦川询问傅淮生状况。
迹梦川思虑片刻,终是将所知实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傅青崖。
“什么!他...他死了?这...”傅青崖一脸震惊的兀自呢喃。
“或许吧,如何判断全凭你们自己,我只将自己所知所见如实相告而已。”
“可是听你所言,他...分明是已无生机了,可...二弟他...怎么...”傅青崖想到傅淮生之前的态度,觉得甚为怪异,不禁疑惑。
“或许是哀痛过度吧,当他看见烟霞山的一切时,确实是万分悲痛,近乎狂态,着实出乎意料,我以为他这样的人至少不会在人前如此失态。”
“这样啊,我明白了,多谢你们护送他一路折返,此后若有用的上不归岛的地方,请直言,千万别客气。”
“今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或许再也不会相遇,迹梦川会记住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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