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皎凌厉瞪他:“好,你死之前我正好问你个事,当日我被我爹打得下不了床,不能赴王爷的约,请你替我去见王爷,我托你说的话你跟王爷说了吗?”
宗韶愣了。
白栩不应声,荀皎用力一绞,白栩一声惨叫。
荀皎恨道:“我当你是兄长,将重要的事托付给你,你答应了我,却背叛我,猪狗不如!你凭什么配死在王爷面前!”荀皎抬臂将白栩摔出门去。
荀皎的眼眶红了。
简意安慰他:“消消气,不跟他置气。”
荀皎眼中转上泪,情绪有些失控。他这委屈压在心里太久,一直说不出来,待真说出来了,却早已时过境迁。
宗韶道:“仲明,我不知道。”
荀皎摆了一下手,说了句:“都过去了。”低头强撑着出去了,对摔在台阶下的白栩看也不看。
宗韶对廖缃说:“你去安置白栩休息。有劳你了。”
于是大家吃饭,饭罢,众人走了,室内静了,宗韶回头看陶挚,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
宗韶笑了:“你想说什么就说。”
“荀皎要对你说的话白栩没有告诉你,所以你误会和他分手,现今没有误会了——”
宗韶笑:“我和荀皎相交有半年之久,每天骑射练武,然后各自回家,有一日他爽约不来,我为什么不找到他的家里去问个究竟?”
陶挚笑看宗韶等他答。
宗韶温柔道:“我见你第一面就住在你家里,不想与你分离片刻。所以没有什么误会,只是我不想。”
“可荀皎,好像挺伤心的。”
宗韶笑看陶挚:“你不伤心就行。”
陶挚笑道:“你去劝慰一下荀公子吧。好不容易说开了。”
“阿福,你没不高兴吧?”
陶挚灿然笑。
宗韶想了一想,道:“好,为了你说的大家友好相处。”出去了。
宗泓估计是瞄着宗韶走了才进来,对陶挚道:“昨天你说的,那谢容想让你做他主簿的事,你怎样想?”
陶挚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若做了他主簿,我们的安全就会好很多。”
“不是好很多,是一片光明。如今梁国军权尽在谢家之手,可以说,梁帝都得看谢家眼色,你若到谢容身边,对我们是再好不过的前景。”
“我知你是为我考虑,可福王肯定不愿意,我不做他不开心的事。”
宗泓一脸无奈又着急的表情:“清徽,机会在眼前,你不抓住,可就没了。我们在南梁,不自救,谁帮我们?你不是为你自己打算,也不是为我,是为福王!”
陶挚道:“马还没还王公子呢,我去还马,”
宗泓无奈道:“行,王公子也行,我陪你去,给你做马夫。”
如今看管他们的礼官已经得了令,免了房屋租金不说,还有定量粮米布匹供应。可以出行,但须由梁国礼官同意并陪行。
于是他二人在梁国礼官的陪同下拜会王琰。
王琰踩着木屐,穿着宽大飘逸的纯白丝袍出来接他们,引他们至清雅水畔竹屋落座,王琰亲为他二人烹茶。
陶挚致谢。王琰说:“不用谢,昨日那篇《画品》公子可还记得?默给我就好。”
两人不由笑了。王琰一举一动非常讲究姿仪,必得风雅才罢,陶挚欣赏的瞧着,宗泓在一边端庄正坐,颇有皇族子孙的尊仪。王琰介绍那茶是顾渚紫笋,水是庐山康王谷水帘水,碗是越州冰玉瓷,又逐一介绍风炉、鼎、筥、夹、碾等等……陶挚新奇地听着,赞着,宗泓便微笑道:“清徽,去年我送你的狮峰龙井、昆仑雪莲水、和田玉碗你可没这么赞过。”
陶挚笑:“我们是来做客么。”
说得三人都笑了。
饮罢茶,陶挚道:“王公子,我们是来求你来了。”就把谢容要杀福王一事说了。
宗泓惊异看陶挚,好像不敢相信陶挚竟把这么重大的事一直瞒着。
王琰道;“他不愿与江宁王同流合污,放了荀皎,但得罪了江宁王,便想借机杀福王给自己存一功,好对谢家长辈言说。”
陶挚行礼请王琰相救,王琰忙还礼道:“公子不用多礼。若救福王,只有早日觐见皇上,皇上若礼遇福王,谢家也就不好动手了。谢家好战,我国皇上新近信佛,不喜争杀,或可有转机。”
陶挚请求王琰相帮,王琰答应与他祖父说一说。
陶挚拜谢,唬的王琰忙扶起他,说:“公子帮我默写文章就可以了。”
于是到王琰书房,陶挚赞书房布局之清雅,书籍品味之高洁。王琰连连谦虚,说自己只喜欢琴棋书画,其余概不理会,不想杂了自己心念。便琴棋书画也要温和雅致类,但凡激昂激烈的,一概不取。
陶挚欢喜道:“我也喜欢这些清心宁意的。”
宗泓笑道:“怪不得我的琴声你不喜欢,是不是太生猛,满是世俗烟火。”
陶挚轻拍他手臂:“我也喜欢的。”宗泓不由笑了。
陶挚默写完了文章,王琰谢过,陶挚向王琰讨要自己未看过的几期品鉴报,王琰微红了脸,找出来,放在锦盒里,送给陶挚,陶挚谢了便告辞,王琰微笑着,也不深留,送他们出来。
路上,宗泓说:“我瞧你很喜欢他的书画,依你的性子,必得每样请他讲解一遍,或借来赏观,今日为什么这样矜持少言,不像你了。”
陶挚道:“我是喜欢他的字和画,看了就想向他学,可我已经跟福王学过了,若再学他的,福王会难过。”
宗泓道:“清徽,你的人生不是为了福王活的。你难道没发现,江南人更爱文雅清秀少年,你在江南比在江北更得人爱羡喜欢。王、谢二人,你与他们任一个深交都有不尽的好处,他们又对你明显有兴趣,何苦为了福王疏远。没必要的。便今日,我想让你和王公子独处,你却非拉我寸步不离,何至于此?我十九叔身边可从没少过美少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陶挚清淡道。
宗泓摇头叹:“也不知我十九叔领会不领会你这份心。”
“我自己感动就好。”陶挚笑了,说得宗泓也只得笑了。
安娘说:世间所有的缘分都是相处得来的。
陶挚珍惜与宗韶的缘分,不想有一点的错失让缘分起了误会、远离,至少在他自己,是一定要做到的,才安心,才不悔。
人间的欲望很多,快乐也很多,陶挚不贪心,只想握住自己拥有的。
他六岁失去了家。当他第一次走入福王府,就喜欢了那里,觉得那里是可以成为家的地方。
宗韶对他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一个家、及亲人的存在。
他们没有血缘,因为爱在一起,彼此更要给以更多的温柔呵护。
陶挚永远记得在扬州将要与宗韶分别时的感受:有了宗韶,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他是圆满的;没有了宗韶,世界再广大,人再多,他却将孤单得什么都没有了。
便如喝茶,王琰谈起茶、水、杯来是讲求一个风雅难得,宗泓说起茶、水、杯来是炫耀权势富贵,只宗韶,他王府里的茶、水、杯也都是简意精挑细选来的讲究之物,有时宗韶会解说,但仅仅是解说,从没有对器具物品有痴迷赏玩或炫耀攀比,有茶喝就好,有好茶喝自然更好,但宗韶求的,是与他一起喝茶的那个人,是彼此的心灵相合。那正是陶挚同样想追寻的。
世间人与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便同样的出身尊贵,同样的才华出众,但心与情感的追求却是不同的。
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一个词:契合。
两人回来,听厢房里面啪的一声饭碗摔裂的声音,然后是廖缃道:“好,你有种就别吃!饿死了我告诉你拖到外边野地里一扔,喂乌鸦野狼。别以为我会把你死的事告诉王爷,我会说你逃了,逃回去找江宁王了,你猜王爷会如何想?”
廖缃怒气冲冲出来,顶头看见他们,忙换了颜色:“宗公子、陶公子。”施了一礼。
宗泓陶挚还礼。三人一起见宗韶,说了王琰将相帮觐见皇帝之事,陶挚欢喜道:“王爷最喜佛道,定容易与梁帝说得来,同是佛友,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众人都瞧着陶挚笑,喜色上眉梢。
廖缃又说到白栩:“白栩绝食寻死,我是不想管了。不如把他扔出去,爱怎样怎样。”
宗韶问陶挚:“我去看看可好?”
陶挚点头,宗泓马上说,“我陪你们去吧,那小子别再动手。”
白栩躺在床上,一副生死不属于自己的模样。
宗韶和声道:“映真,你娘还在京城等你回去呢。我派人安慰她说你只是失踪,你回去了,可知她会怎样开心?你总不能明明能活着见她偏自己作死是不是?回了帝京,你的酒店还可以继续经营,你若不想露面,我安排你住处,委托人帮你管理酒店,你为国打仗被俘,此后我会管你一生,我若能回国,定带你回国,你以后的生活也都由我负责。我也许做不了太多,但只要我们能回国,至少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有尊严的人生。你信我。你若想见我和我聊天说话,就来找我。我欢迎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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