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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灼 完结+番外 (朝灯不空)


  “那风、雷、业火之劫孤不都历过了,还能有什么劫数?”
  “此番前去人间,与你那弥陀三灾自是不同,乃一情劫。”
  “那这事儿怕是不归姮娥仙上管罢?”
  “司月老儿他自己都深陷情劫,闭关至今未曾露面,哪有功夫管你的事?都是街坊邻居住着,我家仙娥自是要帮他照看一忽儿这天下姻缘。”
  坼巍无奈,只好应承下这渡劫之事,与照玉约定三月之后下凡。
  转身就提了三清醴酒去往凌霄殿内。
  “兔子叫我下凡历劫,到时你动个手脚,留下我的道行。”
  “小事。”坼黎举杯与坼巍相碰,“只是到时,你如何谢我?”
  坼巍不语,坐等坼黎下文。
  “去得人间,替为兄觅一位佳人回来,如何?”
  “好说。”
  坼巍暗笑,三清天仙娥无数,哪个不是容颜倾世,岂是凡间俗物可比的?
  坼黎此语,怕只是揶揄孤家罢了。
  历劫期至,坼巍摘了左腕上紫苏念珠放到鹿皮口袋里,于天狼星宫竹苑内的竹枝上悬挂妥帖。
  “美人,此去人间,恐多变数,你可切要好生珍重。”
  罔川河岸边揖别照玉,又与坼黎对视一眼后,坼巍饮下一盏忘尘茶,纵身跃入罔川。
  文曲星君梵尹闻讯前来送行,可惜没能赶上。
  坼巍下凡的同一日,沅州北川县桃花村降生了一位玉雪可爱的女婴。
  “这孩子生在桃花盛放时节,就叫她叶桃吧。”孩子的父亲说。
  邻家的女主人季氏听闻这家孩子出生,便抱了自家三岁的儿子前来道贺。
  “大用你瞧,这便是你未来的媳妇儿了。”
  叶桃父母相视一笑。当初指腹为婚的戏言,好似突然间真个就有了希望。
  人间易逝,八载岁月匆匆而过。
  桃花溪泮,刘大用编个花环扣在叶桃头上,一双笑眼盯着她桃花一般的面容。
  “桃妹,我娶你时,必定为你造一顶金冠。”
  叶桃吃吃笑着,伸手摸摸头上花环,欲要在心中摹画一幕自己头戴金冠的场景,却始终想象不出。
  是了,我从来不曾见过那等物件儿,又如何能假想得出?
  叶桃摇一摇头,认命似的不再多想。
  关州,松山,松陵禅寺。
  了空方丈于熹微晨光中悠悠醒转。
  昨夜梦见佛祖,言曰其大弟子已降临人世八载,天下大乱之际,可保一方平安。
  了空不敢耽搁,即刻易服下山,找寻那真佛弟子。
  长安城。
  私塾里,严苛的学究先生下了生书,便问一众堪堪八九岁的孩童:“何谓史?”
  “相对之论。”堂上本是鸦雀无声,却有一脉童稚之音自最末一排响起,“前尘旧事,于今而言便是史;今日之事,于今为今,于后人道,又不过史笔一转,疏松带过。”
  “妙论!”学究周身一震,眼中隐有精光乍现,“只是司徒同学如此虑事,恐怕过于消极啊!”
  “学生不以此为悲观,反以之为达观。凡事看穿看破,方能放下执念,洒然一身。”
  窗棂之外,敝衣老僧听得入神,认定了这位司徒同学即是他所寻之人。
  待到散了学,童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归家之际,了空便上了长安陌,匆匆拦下适才出得药铺,踽踽独行的司徒卓。
  “长老万福。”司徒卓深深一揖,极尽礼敬。
  “小先生颇具善缘,可愿随老衲一道归山,从此遁入空门,不理尘俗?”
  司徒卓略略沉吟一晌,随即道:“长老恕罪,人间烟火,小生尚未看够,家中亦有孤母,需我尽孝。”
  了空兀自解道斯人年纪尚幼,佛心未醒也是有的,故此也不强求,只向他详述了松陵禅寺各端情状,便独个儿回寺去了。
  且说司徒卓因了路上耽搁,遂一路疾行至家,侍候病弱寡母,无微不至,此处略去不表。
  嘉和元年三月。
  春阳柔照,连城渌水荧荧灼灼,朵朵桃花逐浪缱绻。
  司徒卓彳亍在人迹熙攘的长安陌上,循着清甜的桃酥香气来到渌水岸边。
  一幢楼船便那么横在他的眼前。
  楼窗上活灵活现的木雕花鸟被漆得锃亮,船身上拿油彩细细绘着龙凤,一派天家富贵之相。
  司徒卓不意沾了青蚨之气,回身欲走,却听得舟上怀柔女声正吟着一首没听过的七律。
  今日书罢,欲听此诗,且待明朝。

  ☆、第三章 司徒卓诗艳京城 慕唯清窍迷脂色

  上回书说到,司徒卓渌水之泮巧遇楼舟,闻得一首七律:
  桃花灼
  云渡桃花随灼水,落蕊无收泪空垂。
  公卿战战君前跪,堂下凛凛欺蛾眉。
  春山一顾方暗喜,秋江两擘复幽微。
  松菊不莳朱门锁,作样问归知问谁?
  用字精当,内含褒贬,当属难得佳句,只不过……
  司徒卓颦眉,不假思索便登上楼舟。
  座上客皆是贵胄仪容,唯有司徒卓兀自一身白衣闯入,便有人不怀好意地责难开去,余人亦多出言附和,竟是逼得司徒卓无隙开腔。
  仆从正待来撵,却听得一锦衣玉佩的体面公子温润开口:“看这位公子超绝之态,必是风雅之士。我等既是到此来开诗会,不才以为,留下这位公子也好。”
  锦衣公子转向高居主位的华服少女,“公主意下如何?”
  “自然无碍。”
  司徒卓随即听出,这位公主便是方才吟诗之人。
  洛书公主召来丫鬟,为司徒卓赐了座。司徒卓却不谢恩,亦不落座,只以一把清越嗓音吟出一首诗来:
  四极周梭倾法水,结作星斗阑干垂。
  不言福沃恩释祖,却信名彰拜黄眉。
  只算今夕啸鸣鹿,何苦明朝嗟式微!
  不识风雷笑沦落,他年紫绶汝谓谁?
  初时,还有人叫嚣着欲要上前寻衅,却被身侧友人拦下,待到三句吟出,舟中人便尽数安谧,屏息谛听这千古奇诗。
  且不说皮里阳秋的春秋笔法,回肠荡气的结句,单说这诗是在此等嘈杂之境不消多顷便作出的,这白衣少年便可谓是天纵之才!
  况,此等酬和之诗,韵脚用字与前诗一致,断无作弊之可能。
  那锦衣公子不禁眼前一亮,心道:不才向来广结天下名士,不论出身,不想竟还是错漏了这等旷世奇才。
  “公子妙句!不才慕唯清,请教公子尊姓。”
  “敝姓司徒。今日多有叨扰,还望慕公子海涵。”
  司徒卓吟罢了诗,方才被人指手画脚时腾起的满怀忿意也顿时消了,遂不再理会周遭一片惊叹褒扬之声,独独与慕唯清拱手作别。
  “公子留步。”司徒卓转身欲走,已行到门边之际,洛书竟又出言。
  司徒卓止步回身。
  “可否赐教一二?”
  司徒卓暗中一捻腕上松木珠子,似是算出了些什么,再度颦眉,片刻又舒。
  “草民谨遵殿下旨意。首联‘渡’字甚佳,颔联失之不工,颈联倒是尚可,至于尾联,殿下日后,当有所悟。”
  胆敢批驳公主之诗,座下一片哗然,洛书却全不理会,谦然再问司徒卓:“日后当有所悟……公子这是何意?”
  司徒卓却不再多言,移步便往楼舟之外走去,“草民告辞。”洛书再唤他时,已是叫不住了。
  司徒卓的神龙一现,使得慕唯清整场诗会都是心不在焉的,未待诗会结束便匆匆回府。
  这位司徒公子,不单风神如雪,而且才高八斗,当真是举世无双。
  慕唯清正想着,便有小厮来报,说是林知非林公子前来拜访。
  “快请。”闻说林知非来访,慕唯清忙迎出去。
  “慕公子,别来无恙。”林知非进来打拱。
  “托知非兄洪福,无恙。”慕唯清笑着打趣。
  “公子说笑,折煞林某了。”
  “长安陌上酒肆里你是江湖儿郎,与不才称兄道弟,何其豪迈,怎得知晓了不才身份便这般拘谨?”慕唯清一敛眉,似是有所不满。
  “这……”林知非闻言语塞,犹豫一忽儿才终于启齿,“不是知非有意与慕兄生分,只是慕兄这身份实在尊贵,知非自是不敢攀附。”
  “原来如此。看来这左丞之子的身份,倒是阂碍了你我之间的交情。”慕唯清说着,眉宇间不由现出若有所失之态。
  林知非见此,亦知慕唯清是诚心待他,忙开解道:“贤弟莫要伤怀,方才是知非云泥不辨,拂了贤弟厚谊。”
  慕唯清亦熟知林知非那说风便是雨的小儿心性,立时也便释然,领着人往后堂饮酒去了。
  “近来梨园排了新戏,不才意欲明日入宫观看,知非兄可要同往?”
  “贤弟你是知我的,皇宫重地,我……”
  “知非兄有所不知,翾飞……”慕唯清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当今圣上向来只看寒江雪符离的戏,明日只是排练些寻常曲目,亦不会见着什么达官贵人。”
  “那知非便舍命陪君子了。”
  一番痛饮之后,林知非便在慕府歇下,次日与慕唯清入梨园听戏,自不必说。只是林知非虽有文人风骨,却执于武道,不似慕唯清醉心诗书,在慕府留居数日,自感无味,便告辞动身南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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