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丹景冷冷道:“那就滚吧。”
他随后又加了句解释:“不是叫你隐身。滚出骄阳殿,这辈子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云丹景眼里带了冰凉的厌弃,赶什么虫子似的摇摇手,轻轻道:“我不要你了。”
阳钺大惊失色,素来硬梆梆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惶无助之色:“主子!”
“别再叫我主子。我云丹景,从此没有影子死士。”云丹景冷哼了一声,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头也不回地向着殿门口的火光走过去,“滚。”
骄阳殿外的熊熊烈火越来越近了,呛人的浓烟使得云丹景掩鼻咳了咳,头晕脑胀。而那打杀声也更近,在耳畔接连地响个不停。
他继续往前走,往前走。当云丹景的那张脸彻底暴露在火光下的那刻,小少爷嘶哑地出声了:
“骄阳殿众烛火卫听令!”
“卸兵刃!!”
……
说关无绝这个人,狠起来是真的狠,胆大起来也是真能包天。骄阳殿,教主亲弟弟的住处,护法他一声令下说烧就烧;阴鬼本应只听教主的号令,他私取烛龙印往鬼门要人,要来了人也不声张,竟就这么直接在息风城内杀将起来。
顷刻之间,一百零八黑衣阴鬼血染长剑,俊美无双的红袍护法于背后的火光灼灼中牵起冰冷的笑意,冷眼望着面前的少年。
云丹景挺了挺胸,他已下令烛火卫卸兵刃投降,护法并不客气,直接全绑了压在下头。如今小少爷身侧空无一人,与四方护法身后黑压压的阴鬼一对比,竟显出几分萧瑟的可怜来。
云丹景最痛恨这等可怜,他眉目倒竖,怒声喝道:“四方护法关无绝!你竟敢在息风城内私自纵火,好大的胆——”
砰!!
话还未说完,本就怒气腾腾的关护法哪里还忍得这种挑衅,二话不说直接飞起一脚,将云丹景踹得倒飞了出去。
只听一阵令人心寒的巨响,少年的身体砸在桌案座椅之间,木质的桌椅被撞裂得四分五裂。云丹景头破血流地倒在一堆木块之间,挣扎着捂着胸口吐血不止。
下一刻就听铮地一声清鸣,云丹景颈侧一凉。出鞘的戴月剑赫然已经插在了云丹景的脖子旁边,
关无绝单手执剑,半跪下来,一边膝盖正重重压在云丹景胸口,制得他动弹不得。
“属下不仅要纵火,”只听关无绝贴在云丹景耳畔,凛然压细了眼眸,含着十二万分的杀意柔声低语,“还要行凶呢,小、少、爷。”
第144章 日月(5)
忽然,关无绝神色凛然,猛地抽剑撤身。
但见眼前一闪,锐利冷光携着孤注一掷的剑意堪堪擦过护法的脖前。若方才他躲闪得再慢片刻,那到剑光就会直接贯穿他的后颈!
黑衣长剑,黑甲覆面的影子死士护在他的小主人身前,就如一面坚硬无匹的盾牌。
关无绝冷眼一扫,“让开。”
阳钺全身都绷紧了,他的额上渗出了冷汗,面甲外的双眼闪着凶光,像极了一头蓄势的黑豹。
而在他的几步之外,关无绝则明显轻松许多,他甚至能冲阳钺讥讽地扬眉,淡淡道:“你不会以为,我不舍得杀你吧?”
云丹景愣了愣,他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忽然失态地冲阳钺暴怒吼道:“你……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滚了吗!我说我不要你了,你个没用的废物听不懂人话吗!?”
阳钺没动,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对关无绝还是对云丹景的回应。
关无绝嗤笑一声,竟欣然点点头,“也是,身为影子,倘若临阵脱逃,我还会看不起你。”
他右手仍是执着戴月剑,左手轻轻一抬,示意身后的百余阴鬼退出殿外。
阴鬼动作迅速,转眼间骄阳殿内只余下三人。
而殿外的火势尚不见小,明灼的红光忽闪不息,竟闪出几分凄艳之意来。关无绝与阳钺相对而立,剑意在两人之间翻滚集聚。
昔年鬼门相扶并肩五年时光的两位少年,两只阴鬼,一个成了长流教主信爱的四方护法,一个成了丹景少爷倚仗的影子死士。
终究是在这火光之中,为了各自选择的主人,对彼此拔剑相向。
只听清冷铮鸣一响,关无绝将披星剑也拔出了剑鞘,他目光沉暗地望向阳钺:“既是各为其主,废话就不必说了。”
“当年你在鬼门救我一命,如今我为你出双剑,让你早死早超生。”
红袍护法暗金双剑在手,神色冷傲地冲阳钺抬了抬下颔,“来找死吧。”
云丹景正欲挣扎着起身,闻言目眦欲裂,气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又软软倒了回去。
寻常人要报救命之恩,哪怕不说放恩人一命,怎么也该“我让你一只手”、“我让你十招”……到了关无绝这儿敢情好,他说让你早死早超生!?
然而下一刻,阳钺居然真的将长剑一震,以找死般的凶狠架势扑了上去。
关无绝果真丝毫都不留情,提剑迎上。电光石火之间,黑红双影激战于一处。四方护法右手戴月起剑,将阳钺的剑往斜里横架,同时左手腕转动,披星就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刺向阳钺前胸。
阳钺咬牙,硬是将长剑向左滑切,叮地一声与披星相撞,剑身火星四溅。
他顺势按剑借力,双足平地腾空,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出剑往关无绝后心点去!
那一剑迅猛至极,是不死不休的杀招。关无绝并未回身防护,他冷静地听声辨位,洒然侧身将戴月往背后一负,阳钺那一剑便直直地削在戴月剑身之上。
面甲之下,阳钺脸色陡变。
果然,就见披星的剑光于眼前荡过,他连忙抽身已是来不及。披星何其锋利,连阴鬼护甲都如削泥般被撕裂。阳钺的肋下顿时破开了一个可怖的伤口,血流如注!
……
就在剧痛之中,阳钺忽然神思飘渺。
他想起九年前的事情。
那年是个灾年,饥荒、瘟疫,民不聊生。他是个死了爹娘和弟弟的孤儿,卖了自己换来三具棺材,又和一群孩子同被带到雪山上,在暗无天日的鬼门里挣扎求生。
直到有天他去找水喝,捡了个快死掉的小少年。
那少年看着比阳钺小一点,面容惨白,眉眼却漆黑,俊美得不得了。伏在地上烧得奄奄一息,似乎是渴极了想喝一口水,却没来得及爬到水洼前就气力不济昏了过去。
阳钺那时候很傻,是真的傻。觉得这孩子生的美,死了实在可怜,就想救人。可惜他也不知道怎么治病,就把小少年抱到那水洼边,用手掌舀了水喂给他喝。
那水很脏,还混着泥沙,在那种时候却能救命。怀里那少年干裂的唇瓣动了动,艰难地从他指缝间探舌舔着水喝,纤长乌黑的睫毛抖个不停。
那虚弱的模样活像只濒死的弱弱雏鸟,阳钺却想起他弟弟在瘟疫里病死前最后几天的样子,没怎么犹豫就把那少年给抱了回去。
他曾被人笑话过,都说这么傻的呆小子不可能活着从鬼门出去;而他抱回去护着的那个小少年更是被嗤之以鼻,都说这么弱的病秧子不可能活着从鬼门出去。
还有人开过赌局,赌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会在鬼门的残酷训练中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也赌最后会是哪个先捅对方第一刀,据说赌注最后被哄抬得很大。
结果呢,最后没有人拿到那个赌钱。因为他们俩最后一起活着从鬼门出去了,是那届第一和第二。
……
鲜血滴答滴答掉落在骄阳殿的地上。
几十个回合下来,阳钺身上已经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而关无绝仍近乎毫发无损。
阳钺毫不畏惧地将黑甲一按,机关锁倒扣着封住了血脉,他喉间低吼一声,再次仗剑冲了上去。
这一回,阳钺没有躲避关无绝的凛冽双剑,而是拼死往前,浑身肌肉紧绷,全力向着关无绝左胸刺去……他记得他心脉不好的。
背后传来云丹景嘶哑的吼声:“阳钺!回来!!”
哧啦。
血肉被冰冷的铁刃穿透。
阳钺哇地吐出一口血,低头望着穿过自己腹腔的长剑戴月,眼中终于露出几丝绝望之色。
关无绝冷笑望着他,“在我面前用换伤?你想的倒美。”
话音未落,四方护法执剑向前,步步紧逼!
阳钺接连吐血,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后退,后背终是撞上了冰冷坚硬的东西——他竟被穿透肚腹的戴月剑,牢牢地钉在了骄阳殿的柱子上。
“咳、咳……”
阳钺又吐了口血,他粗重地喘息,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红袍护法,于面甲之下扯了扯素来僵硬平直的唇角。
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打不过了。
嘿,谁能想到啊。那个病恹恹的小少年给养活了之后,居然比他还狠,比他还厉害……
可他必须竭尽全力。哪怕知道必死无疑,他也要流干最后一滴血,死在他主子的前头。这是阴鬼的宿命,是影子的宿命。
就这么一个恍惚的瞬间,剑光在阳钺的眼前闪过,自上而下地劈开一线。
阳钺将眼睛睁了睁圆,他以为他要死了,还是那种脑壳被劈成两半,红白之物飞溅的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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