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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堆落花 第一部完 (更漏乍长)


凤娘拍着心口道:“我一心向着柳家门楣清正,即便做了什么也是问心无愧。倒是燕春云你这个丫头,心思歹毒,深不可测,打的一手好算盘呢。”
“你说什么?”见对方刀锋一转指向自己,春云一时懵了。
“你打量着把这事瞒住,表面上一家和乐,哄着老爷高兴,纵着少爷胡来,好让自己的肚子得逞。呸!有我在,你休想有这么一天。”
群兰一看这老婢女这么跟自家主子说话,立刻反驳道:“你少在这对着夫人信口雌黄!”
凤娘怒目一瞪,扬手就给了群兰一巴掌。
春云抱住群兰,上次凤娘当着自己的面就打过秋芫,不想今日旧事重现,气得当时就抬起手来要打回去。
就在这时祠堂里传出鞭打声,随后是和襄的痛吟声,又听柳隽修在喊:
“父亲,你要想出气就打我,全都是我的错,不要打和襄!”
“孽子!你以为我只是打你们出气,你们做下这等丑事,我打死你们两个干净!”说罢,鞭声再起。
柳隽修又喊道:“是孩儿不孝,只求父亲看在父子亲缘的份儿上,可怜可怜孩儿,不要拿和襄撒气。是孩儿逼迫和襄的,要打就朝着孩儿来吧!求你了,父亲!”
春云一急,抬脚就要过去。
凤娘当即大喝道:“把她给我拦住!”
身后柳杏和婆子一听号令,立即围上前来。
“谁敢!”春云怒吼一声,婆子们立时就不敢再动了。
祠堂内,柳员外一脚踹到柳隽修的胸口上,柳隽修当即往后倒在地上。
“你这个不孝子!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你竟然大言不惭,毫无悔改之心!”
说罢,再次举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和襄的身躯上。
鞭子上的半寸钉尖一条又一条一次又一次扎入和襄手臂和脖颈的肌肤,又不断被拉出来。
柳隽修翻滚着爬起来,想也不想就扑到和襄身上,嘴里喊着:“父亲既铁了心要打死和襄,那就连我一块打死吧。省得他去了,我也难活!”
就在柳员外听得百味难辨,头痛欲裂时,突然听到春云大喊道:“老爷住手!不要再打了!”
抬头看到春云已经进门,站在门口,柳员外不似平日那般上前呵护,而是气得转过身去。
床中央祠堂中间跪着两个少年,双手被反剪,五花大绑着。和襄挨了几鞭子,划破的衣衫有些凌乱,瑟瑟发抖倒在地上。而柳隽修的身上也着了几鞭子。
“老爷不指着隽修少爷这棵独苗,难道真的要打死他,断了柳家的香火吗?”
凤娘走进来道:“就这么一根苗,若是做的事情不仅断子绝孙,还扫尽祖宗颜面,留着又有什么用。”
柳员外气得把鞭子往地上一扔,抱着头痛苦喊道:“是我教子无方!是我愧对柳家列祖列宗啊!”
春云见状,已知柳员外信了凤娘,此时若不堵住她的嘴,只怕说什么老爷也是听不进去的。当下面向凤娘,苦口道:“凤娘,你我虽不和,可我当你是柳家的长辈敬着。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没听说还有家里人相互揭短,还闹到祠堂上来的。难道这就是你为柳家着想?”
凤娘冷哼道:“夫人,刚在外面你要抬手打我的时候,我可没看出你哪里敬着我。再说了,现在不顾廉耻的不是我,是――是和襄!其实他俩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就是不知为何你不告诉老爷,让事情一直拖到现在。如今不可收拾,还指望着在瞒过谁去?”
秋芫急着维护春云,也开口问:“凤娘,你少在这血口喷人!”被春云一把拉回身后。
“家丑是不可外扬,可要是老爷气死了,少爷也不中用了,家丑又算得了什么。”
“你――”春云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便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少爷有私情,仅凭猜测,怎能说出如此不顾廉耻的话来?”
“我知道此事一旦揭发,柳家的颜面便无可挽回。可是连下人都知道,想必颜面也早就扫地了吧。”
眼见春云又要反驳,凤娘朝外面叫了声:“把人带上来!”
站着的春云三人,跪着的柳隽修,都惊异地看着堂外。只见家丁推进来几个被反手绑住的人,有柳熊、五经,南院和西院的几个小厮,还有柳芽和柳桃。
“怎么回事?”柳隽修看着这些平时都入不了眼的人。春云也瞪大眼睛,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不知凤娘这是要干什么。
“老爷,我凤娘在柳家二十年,可从来不会空口白牙,栽赃陷害哪个人。这个柳熊替少爷们看过门户。五经是贴身伺候的,要是问他,他连时辰都说的出来。那几个小厮也不知听了多少次墙角的。夫人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嘛,丫头们碰见了闲话一两句,什么事能瞒得住。连我这样深居不出门的人,散个闲去趟西院,都能随便碰上。两位少爷当真如同夫妻一般,毫不避人耳目。”
凤娘又看向秋芫,问道:“秋芫,你就不打算向老爷坦白吗?”
秋芫情急,连话都不会说,只干巴巴地反驳道:“你少泼脏少爷!”
凤娘冷笑道:“你一听说少爷被绑,那反应可比现在紧张得多呢。”
秋芫面色发白,想起柳桔到西院来传过话,这才明白自己也中计了。柳桔那么说,分明是借少爷的事试探自己的反应。可现在才明白,已经太晚了。
凤娘道:“要是这些还是不足以说明事实,那么――听说今早夫人请了位大夫诊脉。我虽不知夫人又哪里不舒服,凑巧今日本来也要请大夫进门,所以就吩咐门房留了大夫喝茶,到现在都没走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大夫给和襄瞧瞧啊。”
“你――你――”春云一时乱了手脚,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
就在这时,柳员外突然转过身来大吼道:“不要再说啦!滚!都给我滚!今日我非要打死这两个孽障!”说罢,弯腰捡起鞭子来。
凤娘赶忙跑到柳隽修身边,把他拉得离和襄远了些,又挡在身后,这才说道:“隽修定是被引诱的,老爷想想先逝的夫人,总不能下手打她留下来的孩子吧。”
春云噗通先跪下来,说道:“老爷,今日是我们说的晚了,才理亏。我们也有怀疑,可没有证据又不能给老爷说。即便有证据坐实少爷的罪名,也是想法子劝阻,哪能邀功似的跟老爷说呀。”
柳员外大声说道:“他们做下如此违背人伦大逆不道之事,你们隐瞒不报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脸反过来污蔑他人借事邀功。简直――简直胆大妄为,不可饶恕!”
春云见柳员外已经气得情绪失控,赶紧爬到和襄身边,挡在柳员外面前。
秋芫和群兰紧张地看着事态,不敢盲目跟过去。
“你让开!我舍不得打那个逆子,难道还打不得这个畜牲吗?”
春云道:“春云知道老爷怒火难消,此时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打死了,且不说会不会被官家知道,刚才隽修少爷也说了,和襄死了他也难活。老爷何必做出后悔不及的事情?不如先消消气,好好合计合计想个妥帖的法子。”
“什么妥帖的法子?”凤娘恨不得老爷一怒之下打死和襄了事,可又不敢当着柳隽修的面明说,只得转动脑筋说道:“保住隽修还是气死老爷,你怎么选吧?”
春云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凤娘还一心在火上泼油,不由地急火攻心。突然腹中剧痛,她指着凤娘却说不出话来,慢慢地手垂下来捂着肚子,脸皱成了一团。
凤娘十分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变故,似乎猜到了什么。
群兰和秋芫见状,当即惊叫着跑过去扶住春云,大喊道:“夫人!你怎么啦夫人?别吓我们啊。”
柳员外也吃了一惊,刚要上前就听到春云痛苦地说:
“肚子,我肚子好疼……”
“啊?这是怎么回事?”秋芫六神无主,求救地看向柳员外。
柳隽修反应快,大喊道:“叫大夫过来!大夫不是就在门房,快叫过来!”
一语惊醒众人。
趁着大夫过来的空档,柳员外指挥着群兰和秋芫把春云放平,两人力气不够,立刻又上前来几个婆子,一起抬着春云放到旁边墙根处的矮榻上。
“春云,你忍着点,大夫这就过来了。”柳员外耐心地哄着,回头对身后的人喊:“快点,快去催催!”
春云脸色发白,额角全都是汗水,抓着柳员外的手,说道:“老爷……今日若保不住……这孩子,我自请带着和襄……离开柳家。”
“你在胡说些什么?”柳员外着急地说:“我听你的,我听你的,不打死他们两个。”
就在这时有小厮喊道:“老爷,大夫来啦!”
柳员外赶紧让开,一个半百年纪大夫赶紧上前。柳员外顾不得男女大防,主动举着春云的手腕递给那大夫,道:“有劳先生,快给看看。”
一时祠堂内外安静下来,全都屏气凝神看着大夫的背影。
柳隽修想到和襄跟前去,不小心把挡在旁边的凤娘碰了一下,也不理会她,就跪着走到和襄身边。低下身轻唤道:“和襄,和襄!”
和襄微微颤抖,似乎有些昏迷了。
终于大夫放下春云的手腕,说道:“万幸万幸!”
柳员外一听不是坏话,赶紧问道:“还请先生明示,我夫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大夫道:“老夫早晨替夫人诊脉,夫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不过――”
大夫没说完,柳员外就高兴起来,听到不过二字,赶紧收敛下来,追问:“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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